叮叮当当的钟声响起两艘从灵州东城码头北上的船只一前一后抵达了永丰县码头。
两艘船只吃水很深在码头力工的帮助下费了好大劲才调整好方向停靠在了栈桥一侧。
船舱内所载的不是什么贵重货物而是红砖。
丰州永丰县的城墙年久失修今年雨势连绵一下垮塌了很大一片。
在上报幕府后同意拨款重修。最近开始全面执政的夏王府仓曹介入此事决定修建一座内部夯土、外层包砖的城池一如怀远新城就是规模没那么大罢了。
其实在这会传统的夯土版筑城墙慢慢不太流行了。。随着战争的需要重要城市的城墙越来越多地使用砖石比如成都刚刚修缮的新墙——这些城墙在2018年被考古出来了“该城墙最早筑于晚唐时期残存长度约170米宽89-12米整个墙体内为夯土外砌包砖”可能是历史上王建入蜀后所修。
舍得在城墙上花血本说明了战争烈度的提高以及战争方式的转变。
关北十五州城池质量最好的应该是夏州不光地面上坚如铁石甚至就连地下一段距离内都做了防护挖地道时“铲凿不能入”赫连勃勃当年花的血本更多。
其次便是怀远新城了规模不小相当于中等偏上的州城内层夯土、外层包砖花费了好几年的时间。灵、丰诸县百姓应该对此记忆犹新轮番被征发过来取土、筛土、制砖、烧砖、砌墙等等可谓苦不堪言。
永丰县新城墙的修建同样征发了徭役不过仅限于本县。
砖头部分由本地建窑烧制部分由外地通过水路运来眼前这两艘船就是了。
“萧家的砖。”码头之外的凉亭下录事孙昌低声向县令孙图禀报。
孙图丰州孙氏族人彰义军节度使(泾原)孙霸的近亲担任永丰令已经三年。
“萧家哪个人?幕府右行军司马萧茂?”孙图问道。
萧氏在朔方镇的影响力不大不小。
萧遘当了七八年陇右节度使从京中招募了一大批贤才, 尤其是水部, 从郎中以下, 端掉了三分之一的人这都是极其熟悉水利事务的官吏将陇右的陂塘沟渠狠狠整饬了一番, 让夏王极为满意。
如今虽已调任王府谘议参军看似失了节帅之位, 但那是亲近位置, 在夏王左右出谋划策, 提供建议影响力不可低估, 此为萧氏第一人。
萧蘧转任绛州刺史。早年当过河中府永乐令后来到陇右, 幕职、州官都干过, 现在当了绛州刺史, 这也是亲近提拔。另外, 所有人都知道他女儿是夏王枕边人。
此为萧氏第二人。
萧茂与萧遘、萧蘧兄弟其实不太熟, 也不是一支的从幕府营建司判官干起转任地方职务两年, 再回幕府担任两大行军司马之一现在更是王府士曹参军事, 七曹实权官员之一严格来说, 并不比萧遘兄弟差到哪去。
“正是萧茂。”孙昌低声答道:“萧茂妹婿在回乐县开了个砖场产砖量极大, 还便宜日进斗金。”
国朝士人并不耻于做买卖。他们并不像后世明清的士人那样既舍不得巨大的利润但同时又在表面上看不起遮遮掩掩让家中的奴仆下人出面当白手套。
此时的士人, 看到好买卖甚至直接上阵还经常写诗表达得意之情。涉商诗一直是诗坛经久不衰的流派分支有的还描写得惟妙惟肖, 风气可见一斑。
“王府有没有掺一手?”孙图又问道声音压得很低。
“这却未打听到或是有的。”孙昌苦思了半天道:“夏王一直有私家产业在经营此砖场或也有份。”
孙图点了点头。连圣人都有内库汉时还有少府这种庞然大物夏王有私产在经营也很寻常。
能够明面上看得出来的大概就是魏氏铁匠铺、赵成的商队王府不参与日常经营但占份子分润好处。另外洪源、沃阳、榆林三宫部属也是邵氏私人部落这也是一笔“产业”。
萧氏开砖场王府占点份子完全有可能。
“此砖场所产之砖为何价廉?”
“听闻起得很大几有二十门。”
“二十门?”孙图疑惑道。
“乡间土窑谓之‘一门’萧氏砖场之窑有二十门谓之‘轮窑’。”
“轮窑有何神异之处?”
“这却不知也。”孙昌答道:“萧氏已经在怀远县起第二座轮窑了广募工徒月给三百钱。”
其实轮窑在“硬技术”方面并没有什么创新之处它的“神异”主要体现在设计上面。
传统的乡间一门小土窑制完砖坯后堆进去码放好封上门后就开始焙烧。砖成之后待其冷却然后一一取出。
轮窑则是一种连续生产的砖窑。
其在生产过程中产生的烟气可以预热前面的砖坯。一座20门的轮窑生产时4门在焙烧7门在预热5门在冷却剩下的4门已经在出砖了。随着火焰在窑门间的移动可以做到连续生产效率比小土窑不知道高了多少倍。
简单来说轮窑充分利用了废热、余热节省煤炭、时间连续出砖成本自然大大降低。
利用旧有技术条件搞设计上的创新是一个提高生产力的有效手段。
但在使用水力机械锻造铁甲方面完全遭遇了可耻的失败。
什么水力锻锤力量完全不够也生产不出那么大块的铁。邵树德曾经提出过这个建议但都作院的工匠们告诉他朝廷曾经试着用水锤打铁但失败了所费极多质量很差。
邵树德想了想他后世曾经看过一本牛津大学的书似乎欧洲的板甲早期全是手工打制的根本不存在什么水力锻锤反复锻打形成大块板甲这种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