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壁看着沈音的身影,脸上笑意慢慢沉寂,只剩无声的淡然和嘴角一抹嘲讽。
见众人都走了,青珠忙上前,搀住沈壁问道:“小姐,小姐,您真没事吗?”说罢又忍不住抱怨:“我就知道那四小姐不是个好东西,怎的可能巴巴儿的上前给小姐好处,果然就是个黑心肠的!还有还有,你看她这下手也太狠了点儿罢?这都红了,哎呦我的小姐,疼不疼啊?奴婢还是给您上点儿药吧?”
青珠这一糊说,沈壁还真觉着有点儿痛了,知竹上前,却是问道:“小姐,您是怎么知道,四小姐在那酒中做了手脚的?”
沈壁听罢,颇为意外的看了一眼知竹,忍不住赞道:“你这丫头,当真是越发精明伶俐了呢!”
知竹听罢,俏脸儿微红:“跟着小姐您,就是再笨,也不得学的聪明点儿了吗!”
“哦?”沈壁呵呵一笑,斜睨了一眼青珠,开着玩笑意有所指道:“可有些人我看还是原来那个样子没有丝毫长进!”
青珠一听,就知道沈壁说的是她,小脸儿一垮:“小姐,奴婢怎么就没有了?奴婢可聪明了!小姐这样说,奴婢可是不依了!”
沈壁知竹不由对视一笑,不由无奈:“是,是,青珠最聪明!”说着,她走至之前和沈云玲喝酒的地方,拿起桌上的九鼎小杯:“问题不是酒!”
知竹一惊:“不是酒?”她看着沈壁手中杯子,惊道:“难道.....是杯子的问题?”
沈壁点点头:“不错!”她端起杯子,手轻轻的碰了碰杯沿,杯沿处竟然出现一丝细小的裂口,从裂口处正屡屡流出一丝丝红色的液体,沈壁转头:“就是这个!”
知竹眼睁得大大的,沈壁继续道:“这叫红媚,是春/药的一种。”
沈云玲便是想让她喝了这春药,然后便和那刘昌元行苟合之事,那样,便可以把她彻底扳倒,女子婚前失贞与人苟合,又不会如同上次那样求的皇上赐婚掩盖,这是多大的一个罪!沈云玲她们此行,便是要将她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可她们却是怎么都没有想到,会被沈壁轻而易举的看破,而反过来将了她们一军。
知竹继续疑惑问道:“小姐是怎么知道是这杯子的问题而不是酒的问题呢?”
沈壁微微一笑,解释道:“从我叫青珠拿酒杯的那一刻。”
她转眼:“我说拿酒杯,可她却说不用了,坚持要用她的杯子起,我便怀疑了这个,有谁带了酒还自己带个酒杯的?即便有,沈云玲,也绝对不会是这种人,况且,这酒她是自己也要喝的,若酒有问题,她又怎会在我面前如此大胆的喝下去?既然酒没有,那便定是杯子的问题了。”
知竹听罢,嘴长得大大的,她心里微讶,小姐,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竟然这般玲珑心窍了?
青珠也跳起来,惊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难怪当时小姐要把那支钗子扔到地上让四小姐去捡呢!原来是这样啊!”
知竹赞同:“不错,依四小姐那见钱眼开的性子,看见小姐那只钗子,不动心才怪,可正因为如此,小姐才有机会换了与四小姐的酒杯,来个反间计!”说罢一叹:“只是,可惜了那支上好的钗子,那可是大夫人重金给小姐打造的十二岁生日礼呢!”
沈壁听罢,微微一笑,眼眸望向窗外,目光悠远而诡异,她轻笑一声,嘴角上扬:“钗子?呵呵!总有一日,我会让她亲手还了我罢!”
第二日,刚至卯时,天还未亮,沈壁便起了身,今日可是回府的日子,她可不能错过了好戏看呢。
沈壁刚刚打扮好,出了厢房,便见得小安子向这边儿走来,小安子见着沈壁,嗲着声音:“奴才给三小姐请安。”
沈壁见状,微微一笑,侧身躲过,忙又搀着他起身,笑道:“公公不必多礼。”
说罢,偏头向知竹一点,知竹会意,忙递了个荷包至沈壁手中,沈壁接过,面带微笑的托起小安子的手,边道:“这些日子,可是多谢公公您的照拂了,小小心意,不成敬礼,还望公公接过,平日里买个小酒喝着。”这些时日,暗中小安子可是帮了她不少忙,就连去皇后那里通风报信都是小安子。
小安子接过沈壁手中荷包,轻轻的掂量掂量,立时一张脸上笑的便如一朵盛开的菊花一般:“看三小姐说的这话儿,这些都是奴才该做的,您这般可叫奴才不好意思了。”话虽是这般说,可手还是接过了荷包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沈壁也不见怪,有些事,两人知道就行了。
小安子见沈壁那模样,便问道:“三小姐可是要回府了?”
沈壁点点头:“正是,这便去找大姐姐她们呢!”
小安子听罢,脸上颇为怪异:“难道三小姐不知道?县主她们昨日夜里便得了皇后娘娘的应允回了丞相府了。”
“哦?”沈壁倒是不知道这事,她只知道沈书颖杨筱离两人早走了,此刻听见小安子这般说,也不在意,便道:“即如此,那我便先行一步了,公公,来日有缘再聚。”
小安子点点头,捏着兰花指一打,笑道:“会的会的,一定会的,三小姐慢走。”
沈壁和知竹青珠主仆三人行至东门前,那里早已有马车候着,沈壁看了看,是丞相府的车,便上前。
车夫是个中年人,身着麻布罗衣,见沈壁三人来此,忙扑了叠毯和矮凳在车辕边,沈壁一到,他便行了礼:“小福子见过三小姐,奴才奉端阳县主之命,在此等候三小姐。”
沈壁淡淡点头,微笑道:“麻烦你了。”便在青珠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却没看见,车夫低垂的眼眸之中,闪过的一丝贪婪之色。
主仆三人坐好,马车便缓缓启动,一路行去,两旁道路越见宽广,沈壁闭著眼,心想,若是回去了之后,沈音她们定然就不会如此善罢甘休,她定要想个万全之策。
首先,她要做的,便是肃清人手,刘氏掌管丞相府已久,淫威甚存,怕是府中爪牙便不是这一般二手便可除清的。想着,想着,她的头便不觉又开始疼了起来。
睁开眼,知竹正瞧着外面儿,回头疑惑道:“小姐,奴婢怎么觉得,这路线有点儿不对呀?”
“哦?”沈壁听罢,微微奇怪,她探头看去,见外面儿人烟渐少,却也还是在京都城内,且方向依然是往丞相府那方:“无碍,路线不同罢了。”说着闭了眼,可心中却是陡然划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知竹听沈壁这般说,不疑有他,只又看了看马车外,见着实没什么,便放下窗纱帷幔,摇摇头,难道真是自己想多了不成?
主仆三人一时坐在马车里,天色尚早,连着晴了好几日的天儿,此刻竟是飘起鹅毛大雪了来。
风吹的呼呼的,又还下着雪,天气陡然便降了下来,外面儿冰天雪地,马车里燃了暖炉,屡屡青烟从暖炉中缓缓升起,可沈壁总觉得,这暖炉的烟似是与平日有点儿不同,可若说具体是哪里,她又说不出来。
马车里暖烘烘的,一摇一晃的向前行进,三人一时不觉,竟然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突然剧烈的一晃,沈壁被惊醒了,知竹青珠也醒了来。
知竹趴在沈壁的榻边儿,连忙向沈壁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沈壁撑起身,摇摇头,又觉颇为头疼,便用手揉了揉,她摆摆手:“没事。”这时候,马车突然便停了,沈壁抬起头,皱眉看了眼隔着外面儿的垂帘:“青珠,你去看看,是不是到了,怎的停了马车?”
“诶!好的,小姐!”青珠听罢忙应道,起身便要出了马车,外面儿车夫的声音在这时突然响起:“三小姐,已经到了,您下车来吧!嘿嘿!”说话的语气颇为随便,没有一丝先前的恭敬。
沈壁听着这声音,不由皱眉,却也未说什么。知竹听罢,便道:“这奴才胆儿未免也太大了罢?竟然敢这么和小姐说话。”
青珠也在一旁附和:“就是,小姐,让奴婢去给她一点儿教训!否则他还不知道他爹妈是谁了!”说罢便要起身。
沈壁忙一把拉住她:“你这是作甚?回来!”她望向他,眼眸平静:“罢了,是个人你都能和他计较,那还得了?”说罢推了推青珠:“好了,快出去罢,既然到了就快些回府,免得母亲担心。”
青珠无法,只得怏怏的哦了声,便掀了垂帘钻了出去,见她出去了,沈壁这才起身准备出去,知竹在她身后,然而,沈壁才不过刚刚迈出步子,便听的外面儿青珠突然大叫一声。
沈壁心下一惊,连忙便掀了帘子出去。
青珠看着眼前的一切,惊得不知所以,只紧紧的护着马车,提高了声音叫道:“好你个小福子!你这是在在……什么?这是什么鬼地方?你竟然把小姐私自拐出来!你居心何在?!”
沈壁见着眼前的场景,也被惊得睁大了眼,只见她们现在所在之地,是一片茫茫无际的荒原平野,天际飞雪飘飘洒洒下来,茫茫雪野之上,尽显无尽的苍茫与荒凉。
她站在马车上,青珠在马车下面伸手拦着,在她身前,是四五个粗布麻衣的莽壮大汗,个个儿满脸横肉,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煞是骇人,而那个自称小福子的车夫便站在几人中间,一脸阴笑的望着她们。
看着这一幕,沈壁就是再不清楚,也知道自己定是又遭了人的陷害暗算,至于这个人,沈壁便是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是谁。心里虽是惊惧,可也只是一瞬,她便恢复了平静,越是在站在这种时候,越不能作出任何害怕的情绪流露,这点,她清楚无比。
见青珠此副样子,沈壁不禁微微一笑,她迈步下了马车,把青珠推倒了身后,一脸淡笑的望着眼前众人,轻声细语道:“不知诸位好汉此举所为何意?我沈壁自衬平日不说有多交与人,可也应是未与谁有过仇怨罢?难不成,竟是在我不知什么时候,得罪了诸位好汉不成?”
她话语简明,语气轻灵,未有一丝不正常的态度反应,反而还似是与人相谈甚欢一般的,将话语皆尽娓娓道来。
那自称小福子的见状,眼中闪过一丝讚赏,心中亦是不由惊讶,此女心智竟是如此坚韧,若是寻常女子,见得此刻这幅场景,只怕早已是吓得六神无主,惊声尖叫了吧?可看她,竟是像个没事人似的。
他点点头,也与沈壁对视,却一眼望进沈壁如千年深寒冰潭的眸子里,明明是如此冰寒天气,他没来由的全身陡然发凉,心下一惊,他骤然反应过来,额头竟是隐出一层薄薄地汗来。
他不由心下气恼,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女娃的眼神给吓到了,他怒气顿生,若说之前,他对沈壁还有一丝怜悯之心的话,那么此刻他的心里却是想着,此女必除不疑,端看此女心性便知她定是一个瑕疵必报的,他此番作为已然便是得罪了她,若是放了她回去,只怕便是如放虎归山。
他心里定意已下,听罢沈壁的话,不禁冷笑一声:“三小姐说笑了,三小姐与我们并未有任何过节。不过嘛.....嘿嘿!”
他斜睨一眼沈壁:“不过,三小姐与我们没有过节,可不代表与别人没有过节,我们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罢了,事以至此,三小姐也莫要怨恨我等,要恨,便只要恨三小姐你得了个好姐姐!哈哈!”
说罢,他一挥手,对身后那几个一脸横肉的壮汉大声道:“兄弟们,咱们先进了那破庙,那买家已与咱们约定好了,傍晚酉时,与她们在这破庙相会,兄弟们走吧,做完了这一票,咱们便可回家好好儿的过上一阵了!哈哈!”他说着,便率先前方走去。
沈壁听罢小福子的话,心里已然是一片冰凉,她猜的果然不错,这件事,就是沈音所做!她心里不由冷笑,沈音这是见在蕊阁陷害不成,便又把主意打到了外边儿来了?这是铁了心要置她于死地了?
身边有壮汉来此,对着沈壁冷冷的说了声:“三小姐,请吧!”
她见状,不语,只安静的跟着他们向前走,此刻她不管她会如何,心里有多恨沈音,可她也只能就这样忍着,现在最关键的事,便是要想办法,如何才能逃脱。
往前方行走不远,果然便见得有一个小小的破庙,跟着小福子他们进了破庙,沈壁主仆三人便被他们用绳子捆住了一起。
虽是破庙,可这屋子里倒也算是干爽,看他们的样子,应是常常来此,不知他们在什么地方捞出了一捆柴火,在屋子里正中央烧了起来,不一会儿,整个屋子里便都暖和了起来,青珠害怕,不停的抽泣着:“小姐,怎么办?我们,我们是不是,要被......哇!”
她话没说完,便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一旁的壮汉听的心烦,皱眉看向青珠,厉声喝道:“哭什么哭?臭娘们儿!再哭小心老子宰了你!”
沈壁和知竹不停的劝着,叫她别害怕,别哭,可也是徒劳无功,可此刻被壮汉这一吼,青珠果然便停止了哭泣,可是眼眸之中却是氤氲着一种害怕,绝望的情绪,其实此刻,就连沈壁都有点儿心灰意冷了。
在这里,荒芜人迹,若是能祈祷被人发现而得救的希望几乎于无,再若是说,便是希望丞相府内知道她失踪的消息,会派出人手来寻她。
可此种想法,更是不甚可能了,此事定不是沈音一人所做,其中定然还有刘氏的出谋划策,既然有刘氏牵扯其中,那么以刘氏那谨慎的性子,在事情没有得到她准确的想要的消息之前,她定会是想尽一切办法来阻止消息传递的,只等到了时候,便可反手一把,轻而易举的便可将她打入十八层地狱。
再说,就算是丞相府内得了消息,派了人来寻她,也不一定能寻得到她在此处,况且,以沈裴蒿和老夫人那性子,一个闺阁女子,失踪了这般久,便是寻了回去,女子的清白便是毁了,而这样一个女子不仅不会给丞相府带来什么好处,反而更是玷污丞相府的清誉,因此,沈裴蒿若是知道了此事,会不会派人来寻她更是一大难题。
她这般想着,心里不由升起一种绝望,难道她便就止于此了吗?即便是重生一世,她也不能改变任何东西?可是,她不甘心!她的大仇未报!她怎能就如此被人所害?她心里积发的怨恨滔天,只在她体内冲荡不休,似是要恨不得撕裂她的身体,直冲而上九天。
“不!”突然,沈璧想到什么,眸底陡然爆发出一阵精光:“自己并不是完全没有救了!至少,霖雨被她布置在外,若有问题……”
正在这时,一个壮汉突然大叫一声:“老大!你看!来人了!”说着一指外面儿。
众人听罢,不由抬起头来,看向外边儿,因为这破庙门窗皆以脱落,因此从屋中放眼看去,便可见外面儿是何光景。
只见外面儿,鹅毛大雪纷飞,一望无际的冰天雪地,茫茫苍然间,一袭锦衣,身着华裘的身影,在漫天飞雪中,缓缓而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