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长歌这时睁开眼睛,轻轻的吐出一口浊气,乘风和霖雨忙紧张的盯着他看。
他却扫了乘风一眼,轻笑赞扬道:“乘风不错,近来功力有所见涨!”
见夜长歌如此,乘风松了口气,忙笑着回道:“定不负宫主所望。”
而后抬头,眼睛看向一旁的云君和瓦萨,迟疑道:“宫主,他们……?”
云君和瓦萨两人立马便紧张了起来,若说先前他们能有把握杀了夜长歌和沈壁。
可是此刻,那就是他们任人宰割了。
他们也不会求饶,因为他们心里清楚,谁都不会救一个之前还叫着要杀自己的人吧。
是以,他们也只是稍微警惕,以作抵抗,可他们也知道,怕是徒劳无功。
夜长歌没有说话,而是转头看向沈壁,嘴角噙着一抹戏谑:“此事,郡主怎么看?”
沈壁不由沉默,目光微微转动。
她知道,夜长歌这是把权利交到自己的手上了。
云君和瓦萨的命,是去是留,不过是她的一个决定。
她想着,心头思衬起来,这云君来历不明,若杀便也就杀了。
可是,这瓦萨,却是不一样了,瓦萨身份乃是大漠的公主,是大魏的贵客。
而且,如今这瓦萨是居住在他们丞相府的,不说瓦萨出事了其他人会如何,他们丞相府便是首当其冲要以死谢罪的那一个。
她想了想,突然道:“云公子,瓦萨公主,你们应该知道,如果按照之前你们对我们的态度,此刻,我们完全可以轻易的便将你们灭杀。”
她这话便是挑明了,各人心里也都清楚的很。
云君正想说一句要杀便杀的大话,可却不料,沈壁又突然话音一转,道:“不过……要我们不杀你们也可以。”
她这句话一说,众人都不由惊诧。
而后沉默,最为惊诧的便是云君和瓦萨了,他们两人都以为,他们只怕是必死无疑了。
瓦萨根本都没往她的身份上做多过想,她认为像沈壁那种聪明果断的人,从来都只会以自己的第一利益来行事。
只怕沈壁此刻所说,也绝不是那么简单罢?
不过,能活着,自然是不会有人愿意去死的。
因此两人都沉默下来,静静的等待着沈壁给他们的审判。
见他们如此神色,沈壁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微笑,他们识趣便好,若是不识……
哼!那也就别怪她心狠手辣!
“不杀你们也可以,但是……”沈壁的语气慢悠悠的,就像是一串串在刮在人心尖上抓,似痒非痒:“你们,得答应我一个条件,若是到时候成了,不仅不会杀了你们,还会帮你们保守秘密,或者,帮你们如愿以偿,也未必不可行。”
“你……!”沈壁此话说完,云君和瓦萨两人不由震惊的看着她,怔愣出声:“你真的,能够……”
不等她说完,沈壁冷冷打断她:“当然,你们可以选择相信,也可以选择不相信,我不会阻碍你们的选择。”
她说的云淡风轻,说完,霖雨和乘风同时向前迈一步,气势如虹。
云君和瓦萨齐齐一震,双双对视一眼,而后眸中闪过一丝坚定,又转头看着沈壁。
两人定定点头,齐声道:“你说罢,我们愿意!”
既然横竖都是一死,那还不如依她所言,说不定还真能获得一线生机。
见状,沈壁不由勾了勾嘴角,她对着两人招招手,示意两人过去。
云君和瓦萨便上前,沈壁和他们围成一个圈儿,而后在他们身边耳语:“你们……”
过了一会儿,沈壁才反过身来,而云君和瓦萨的眸中却是充满惊喜,亮意闪闪:“你说的是真的?”
两人似是有些不敢相信,又齐声问道。
沈壁眸中闪过一丝精光,唇角扬起,她点点头,神色悠然:“自是如此。”
云君和瓦萨两人迟疑了一会儿,才重重点头应道:“那好!我们定听郡主所言安排。”
沈壁笑笑,唇角微斜,眸中精光大盛。
乘风和霖雨都不解的看着三人。
而一旁的夜长歌却是看着沈壁,嘴角噙着一抹笑,看着沈壁的目光,温柔的快要化出水来。
……
过了几日,沈壁起床,知竹青珠正伺候着她着衣。
霖雨端了一盆水进屋来,便听的青珠神神秘秘的说:“小姐,你知不知道,最近呀,城外发生了一件大事。”
“哦?”沈壁走到水盆前,霖雨立马揪了帕子上来。
沈壁状若好奇:“什么怪事?说来听听。”接过霖雨递来的帕子,沈壁净面。
青珠见她感兴趣,忙道:“前几日晚上,有人听见那城外成群的狼群叫唤,你猜结果怎么着?”
陡然顿了顿,又道:“结果,第二日早上,便有人经过此地,发现那地上,到处都是狼尸,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
青珠这般绘声绘色的讲着,沈壁听着便知道,青珠所讲的定然是他们那晚的事情,手里的动作不由一僵。
而后和霖雨无声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便任由她去了。
青珠说罢还跟着沈壁不停的问如何如何。
沈壁好笑,抱起一旁的小白,转身对着青珠笑道:“既然你这么好奇,不若我派人把你送去观赏一番如何?”
青珠听罢这话一愣,反应过来,脸色不由微微发白,把头摇的像是波浪鼓:“不要,不要,嘿嘿,奴婢就只是说说而已嘛小姐!”
开什么玩笑,把她送去那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地方看看,咦呃,只是想想就快受不了了。
几人见状,都无奈笑着摇头,经此一闹,沈壁的心情也不由大好。
她‘哦’了声:“这样啊?那我也只是说说而已的!呵呵!”说罢抱着小白和知竹霖雨几人出去了。
青珠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陡然反应过来,不由羞怒道:“啊啊!小姐!你又戏耍奴婢!”
……
音居阁。
里屋,沈音一个人坐在床榻上,双眼沉静,带着面纱。
这些天来,她已经静下心来想了很多。
她知道,上次沈壁是故意那般做的。
可是她还是一如既往的上了当,心里懊悔不已。
她心里恨着沈壁,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让沈壁死!
“咚咚!”正在出神间,外间突然传来敲门声。
她陡然惊醒,转过头便厉声呵斥:“谁!”
这些天来,她这里出了平时的几个丫鬟负责端茶倒水,送膳食,基本就没有其他人来了。
而此刻既不是用膳的时候,也不是吃药的时候,怎么会有人来?
她突然想起,之前也是这样,沈壁带着丫鬟来她的房间里……
想着,她的心里不由又害怕了几分,同时对沈壁的恨意又加深了几分。
而这时,只听得“吱呀”一声,门儿被人打开,又关上了。
这般隐秘?沈音不由觉得自己的猜测又对了几分,心底害怕,不断的往床角缩去。
“小姐?”然而,传来的却是一个特意压低,带着几分熟悉的声音,沈音不由微微一愣。
一个略微肥硕的身影穿过绣花屏风,进了里屋。
沈音看见来人,只觉鼻头微酸,开口便叫了出来:“刘妈妈……”
她声音低低的,带着丝丝呜咽。
刘妈妈眼眶一红,忙奔上前,一把抱住沈音,安慰道:“别哭,别哭,好了,小姐,好了啊。”
她一边儿说着,心里也跟着微微儿的酸。
上次被老夫人的人拉下去重罚一顿,差点儿便要了她的老命。
没想到她贱命顽固,居然活了下来。
而她是刘氏身边跟的最久的一个人,也是最忠心的一个人。
她也几乎是看着刘氏和沈音两代人长大的,现在沈音身边什么人都没有,看见了她自是觉得倍感亲切。
沈音伏在刘妈妈的肩膀,这几日的困顿,委屈,愤恨统统化为汹涌的泪,如瓢泼的大雨,倾泻而下。
又哭了好一会儿,沈音才算是停止了哭泣,抽着鼻子问她:“刘妈妈,你怎么在我这儿来了?”
她这里可是被沈裴蒿派人守着的,一般人是进不来的,又道:“母亲怎么样了啊?”
她回来后就被关进了的音居阁,一直未能出去,所以连刘氏的面儿都未曾见着。
刘妈妈听罢此言,那双眼睛扫了眼四周,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小姐别担心,老奴再次来,便是带小姐去见夫人的。”
沈音听罢,不由睁大了眼:“可是……”
外面防守这么严,她的腿又行动不便,可以吗?
“嘘!”刘妈妈不等她说完,便径自止了声音。
而后她看了眼沈音,转过身,背对着她道:“小姐,你上来罢,老奴背着你!”
“刘妈妈……”沈音略微迟疑,能去见刘氏,对于她来说,自然是好的。
可是,她更怕被沈裴蒿抓住,到时候,铁定又少不了一顿的责罚。
“别说了小姐,快点儿吧,不然一会儿就来不及了。”
刘妈妈却是不容迟疑,忙催促道,沈音听罢,银牙一咬,便爬上了刘妈妈的背。
刘妈妈感觉到后,便慢慢儿的起身,却是轻轻儿的晃了晃。
沈音不由惊呼一声:“刘妈妈!”
刘妈妈笑笑:“没事,小姐不用担心,接下来我便带着小姐出去,小姐你可千万不要出声了。”
实则额头隐隐的沁出细汗来,上次的伤本就未好,她年龄也上来了,沈音也不是那般小的人,自是有压力的很,可她却忍着不吭声。
“嗯!”沈音轻轻的点点头。
刘妈妈得到答案,背着沈音悄悄儿的出了屋。
一路避开那些丫鬟婆子,径直往后院而去。
如今的音居阁可大不如从前,现在的后院都已经荒废,少有人烟,连后院内的野草都长至人的膝盖深了。
刘妈妈走到后院,来到院墙旁的一个早已废弃了的耳门前,轻轻儿的一推,门便开了。
沈音睁大了眼:“刘妈妈,你,便是从这里进来的?”
“是啊小姐,这里没人。”
刘妈妈轻轻说了一句,背着沈音小心的出了耳门,然后又推上,一切看起来如原来一样。
沈音心里惊讶,原来这里没人守着。
她还以为整个院子都被包围了起来了,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漏洞。
那是不是说,她以后便可以……
她脑子里在不停的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刘妈妈背着她,大汗淋漓。
一路上避开一些人的耳目,也幸好她早就摸清了一条无人的路。
而后一路飞奔,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两人才到了刘氏的拂林园。
刘妈妈却是从后门将沈音背了进去,一路背进了刘氏的厢房。
刘氏早已经在床上翘首以盼,当听到“吱呀”一声时,高兴的差点儿叫出声来。
可为了谨慎着想,她还是压抑着心里的悸动,等着人慢慢儿的进来。
当看见刘妈妈背着沈音出现的时候,刘氏的眼泪一下就绝了堤:“音儿。”她沙哑的叫出声。
“娘!”沈音也红了眼眶,被刘妈妈放下来,坐在床边儿抱着刘氏痛哭流涕:“娘,音儿好想你啊!呜呜!”
“娘也好想你!”刘氏毕竟控制着情绪,比沈音稍稍好一点儿。
哭了一会儿,沈音才抬起头来,看着刘氏那张苍白的面孔,瞬间便慌了神儿:“娘,您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啊?”
“音儿。”刘氏摇摇头,苦笑道:“娘没事,你别担心了啊!”
而后看着沈音脸上的面纱,不由心里一紧,想起外面儿丫鬟们的啐嘴说是,大小姐毁容了。
他不由一怔,抬手便准备把沈音脸上的面纱拿下来:“音儿,你的脸……”
“别。”沈音慌忙的抬手捂住面纱:“娘,你不要看。”
刘氏曾经最自豪的,便是她的一张脸,如今她脸成了这样,她怕刘氏接受不了。
刘氏的手停在半空中,而后皱眉喝道:“音儿,说!是谁干的?!”
一说起这个,沈音的目光立马充满狠毒。
如浸泡在毒缸之中,发着泡泡的毒液,无端的透出一股沁人心骨的阴冷:“是沈壁,那个贱人!”
她一字一句,说的咬牙切齿,露出来的半边脸神色狰狞,恶毒的可怕!
刘氏一听,以往那一双透着精明,而今却是浑浊不堪的眼眸,也陡然放射出一种铺天盖地的恨意,被其所覆盖,刘氏如暗夜中等待着最好时机复仇的恶魔!
沈壁!沈壁!又是沈壁!
她到底要把他们母女俩逼到何种的境界?
“娘!”沈音恨恨道:“您一定要替音儿报仇啊?!”
她紧紧地抓着刘氏的衣袖,目光可怜,哀求之色尽显。
也不得不说,沈音的心思着实可恶的很。
如今刘氏她的亲娘病重如厮,可她第一件对她所求之事,不是要她好起来,也不是如何安慰心忧她的刘氏,反而是求着她替自己对沈壁报仇。
而刘氏丝毫没有觉得不妥,反而还温言安慰着她。
“音儿,这几日先委屈你一下。”刘氏看着她,正正经经的说道:“等过了这几日,等到沈云玲的婚嫁过了,你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你祖母会带着你走的!”
刘氏如今只祈求沈音能平平安安的等到沈云玲婚嫁过后,老国公夫人来带着她走就好了。
只要沈音安全了,那就什么都好了。
刘氏的心里也再无遗憾,便是争斗致死,她也要为沈音留下点儿什么。
想着,刘氏的目光中一丝狠戾一闪而过。
沈音听着刘氏的话,嘴上连连应着好,心里却是对刘氏所说的话上了心。
离开丞相府到忠勇国公府,那自是好的,她也绝对要离开。
可是,在她离开之前,绝不能就此忍下心头这口恶气!
她心中微微思量着,她记得,沈云玲不是一直就很不满意这门婚事吗?
说起来,沈云玲被关在屋子里这么久了,怕是也闷了。
看来,自己是时候找个好日子去陪陪沈云玲,和她好好儿的聊聊天儿了。
这般想着,她的嘴角不由勾起一丝诡异的弧度。
刘氏瞧着,心里一跳,忙唤了声:“音儿?”
“啊?”沈音回过神来,快速收拾好自己脸上的表情,不让刘氏看出一丝端倪来:“怎么了母亲?”
见她神色如常,刘氏不由松了口气。
想来刚刚是她看错了,她现在可不用担心了,因为马上她的音儿便可以离开丞相府。
到时候,她便也不用再惧怕府里这些个下贱东西了。
她笑笑:“没什么,就是想叫叫你,这一叫,也不知下一次又该是何时了。”说着,刘氏的眼眶又不由红了。
……
“滚!”屋内传来大声的咆哮,一干的丫鬟婆子皆垂首屏息,生怕一个不好便触动了这位姑奶奶的火头,生生的做了那垫背的倒霉蛋。
随着婚期的接近,沈云玲的心境越发的不堪。
她的脾气本就比较暴躁,加之如今的这些事,脾气更是火爆异常,动不动的就发脾气,让这些伺候的丫鬟婆子们纷纷叫苦不迭。
“四……四小姐。”一个丫鬟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喏喏的开口。
“支支吾吾的作甚?!有什么说出来就是!”沈云玲不耐烦的大声吼叫。
这个丫鬟是伺候她最多的,名叫巧知,名字倒是乖巧,可人就是笨拙了。
但沈云玲就对她还颇为耐心一点儿,因此一般有什么事要向沈云玲禀报,其他的丫鬟全都是推着巧知去的。
巧知性子懦弱,总是张口不能言,于是都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