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京西城,延寿坊。
剑拔弩张的两方兵马,因为宫中传旨,气氛稍缓。
其实最头疼的,是忠勤伯杨华。
尽管他的兵马强壮的多……
倒不是畏惧贾蔷的势力,绣衣卫元气大伤,五城兵马司乌合之众,即便是林如海,他也不惧甚么。
只一点,实在让他烦忧,那就是贾蔷这样的纨绔子弟,办起事来真能不管不顾,不计后果。
偏偏,圣眷之优隆,又让人无奈。
再加上年轻……
所以贾蔷能撒野,可他却不能。
遇到这种恣意妄为且执掌大权的纨绔,是杨华最不愿面对的。
“杨华,你这个包藏祸心的奸臣,几回回害人!这一次,居然还用军中强弩伏杀本侯,这个仇本侯记下了!皇上信你,本侯不信!
对了,你还欠本侯的银子!你杨家遭难时,本侯不计前嫌帮你,如今你居然还暗杀我!
你等着!终有一天,必让你血债血偿!”
贾蔷骑在马上,难掩激愤的厉声道。其身后,则是越来越多匆匆赶来的绣衣卫和兵马司丁勇。
这阵仗,若非有宫中传旨太监拦在中间,必是要火拼一场。
杨华面色深沉,缓缓道:“宁侯,今日事是巡捕五营为奸人所趁,故意引来拦住了宁侯手下。此事,本伯承认。但此为错,非是罪,宁侯要巡捕五营的弟兄血债血偿,却是找错人了。
其过错,本伯回去自会惩罚。那些贼子,步军统领衙门也正在全力追捕。
今日事宁侯若怪罪,本伯甘领之。
但也要宁侯知道,本伯麾下的儿郎皆为忠勇之士,断不可污之以贼名!”
此番话,让步军统领衙门的兵马大为感动。
贾蔷却冷笑道:“杨华,收买人心的话大可不必说,果真想洗脱贼名,先将你们救走的贼人抓住再说。不过? 本侯也不指望你们能办到,只一点,往后本侯人马捉拿贼人时? 尔等再敢阻拦,一律与逆贼同罪? 杀无赦!
想打官司? 本侯随时奉陪!
本该抓贼的人却救走贼人,还有理了?呸!”
说罢? 贾蔷调转马身,纵马离去。
“呸!”
“呸呸!”
数百上千的兵马司丁勇和绣衣卫番子? 一个个冷笑着往地上啐了口后? 方追随贾蔷身,护送其回府后才离去。
宁府大门前早已戒严,火把林立? 八十余骑披挂齐全? 执枪提刀,在宁荣街上来回巡视。
马圈旁的空地上? 摆着五具棺栋。
一些妇孺在旁边痛哭……
气氛压抑的吓人。
贾蔷行注目礼? 看了棺栋片刻后,折返前厅。
前厅内? 除了商卓、高隆外? 还有一老妇? 正是夜枭背后的核心智囊之一,孙婆婆。
贾蔷待其持礼甚恭? 问道:“孙婆婆,一切都摆弄好了?这一出戏,到底怎么个唱法?我也是有些糊涂了……”
孙婆婆慈眉善目,说出的话,却让人惊掉下巴,她笑道:“早上得知了侯爷办的差事后,夜枭内我们几个老货就开始盘算,合计出侯爷遇险的可能极高。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总难免有疏忽的时候,所以与其等别人来这么一场,不如咱们自己来。
有了这一场后,那些人再想来一回,难度增加十倍不止。今晚,中车府、步军统领衙门、绣衣卫、五城兵马司再加上刑部、顺天府,都会出动,将京城各处帮派横扫清理一遍。便是有心想来一回的,也会小心谨慎,当起缩头乌龟来,以免露出马脚。
此外,还有两桩好处:一是侯爷如今正在办太上皇暴毙案,才刚查出了点苗头,就被人伏杀,这岂不是说明,侯爷查到了根子上?往后侯爷再去拿问,谁敢阻拦,便是做贼心虚。增加了侯爷办差的威严!
其二,是为侯爷表功!侯爷为了皇上的差事,为了新政,也算是出生入死一回了。往后,谁再想难为攻讦侯爷,也该想想今日之功。在皇上心里的分量,也会加重。”
贾蔷闻言抽了抽嘴角,挠挠头笑道:“孙婆婆,还是你们厉害……”
胡思乱想的人很多,但能将胡思乱想出的计谋变成现实,并且实施的几无破绽,那胡思乱想就变成极高明了。
孙婆婆摆手笑道:“不过寄托在侯爷麾下,顽弄些小把戏,江湖上的算计伎俩,也只能偶尔为之。若是能帮到侯爷分毫,我们吃起侯爷的粮米时,也不那么心虚愧疚了。”
贾蔷笑道:“哪里话……婆婆孙儿可还好?上回放假十来天,可接家去见了?”
孙婆婆闻言,神情有些动容,道:“晨儿很好,很高兴,学里的同学没人笑话他是个跛子,还都很照顾他,喜欢同他顽耍……他能有个下场,老婆子我死也瞑目了。”
“诶……”
贾蔷忙摇头道:“婆婆哪里的话,总要看到他娶妻生子,将重孙养大后再说瞑目不瞑目的话。”
孙婆婆闻言登时笑了起来,道:“哪里敢那样作想,能有今日,已是老天爷赐福了!侯爷且歇息罢,其他的事,我们几个老货都安排妥当了。棺栋里的人,都是真的,也都是被弩箭射死,不过他们都是江湖上恶贯满盈之辈,没一个死的冤枉。还有受伤的人和郎中那边,也都安排周全了……‘刺客们’已经回巢,一个月内不会再露面……这些事,侯爷就不必理会了。”
说罢,孙婆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