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试试看能不能避开飞行器然后趁这玩意儿飞远了再溜出去。
数分钟后呼啸破风声从远处传来那飞行器的再度破空而至。
屏息静气的任重静静观察着。
他从飞行器后方风压伏倒的植物判断出这飞行器的行进路线呈十分规整的弧线。
弧线不断延伸飞行器与任重之间的直线距离不断拉近。
任重的呼吸压得越来越低靠肉眼感知着两者间的距离。
他开始有了新的期待。
如果飞行器沿着既定路线前进在与林子距离最近时都没能发现自己的话逃生计划就要成功一大步了。
突然那飞行器猛的一个九十度转角往任重的方位直扑而来。
任重叹口气随手从地上捡起块巴掌大的石头。
石头徒劳地飞了出去。
这次他不是空手而归他记住了飞行器变向扑过来那瞬间两者间的大体距离五百米。
……
时间或许也只是过去一瞬又或许过去了很久。
神情麻木的任重再度从冷冻仓中钻出。
他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悲伤。
基本可以确定了这肯定不是梦境因为他已经第一百三十六次死亡。
如果是梦那这就是梦的一百三十七次方太过分了。
时间真会随着自己的死亡而重置到刚苏醒那瞬间就像个无限庞大的庞加莱回归。
根据热力学第二定律自然界中的微观粒子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着随机运动孤立系统中的熵永远处在永恒增加的状态。
宇宙正以不可逆的趋势由有序向着无序发展。随着时光飞逝宇宙注定走向代表万物混沌的热寂。
但从概率学上讲假定粒子进行的是真·随机运动那么在无穷长的时间周期内任何粒子在经过无限漫长时间的随机运动后必然可以回到无限接近其初始位置的位置。
宇宙中的所有粒子也同理。
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在有限的时间内是无限小。
但只要这概率存在在无限的时间内它却又无限趋近于百分之百。
总有一天宇宙中的万事万物都会在经过一个无限庞大的循环轮回后回到他曾经存在过的某种状态。
这可以理解为宇宙的时光倒流。
这就是人类最大的恐惧所在——熵增的绝对对立面庞加莱回归。
1895年jules henri poincaré(庞加莱)历史性的用理论证明了这一点。
2018年3月维也纳大学里的一群研究人员成功的在一套多粒子量子系统中用实践证明了“庞加莱回归”现象论文发表在《science》上。
同为《science》正刊论文作者的任重从不信鬼神他会习惯性的尝试用科学来解答自身的一切疑惑。
现在除了疑似庞加莱回归他再找不到第二个更好的解释。
明白到这一点本该是件好事但他体会真相的过程实在太痛苦太绝望了点。
现在他已经摸清飞行器的规律在这占地面积几十平方公里的密林外有从11896到11899号四个飞行器沿着环形轨迹以固定的速率巡逻着。
当自己与飞行器的直线距离在五百米内时会被感知到无论视野是否被遮挡都会被发现飞行器拥有的疑似是一种生命感知系统。
现在的他可以卡距离轻易避开飞行器扫荡从任意方向冲出包围圈。
他已经成功了不只十次。
但悲伤的是无论他从哪个方向钻出去都会在碰到人类之前提前遭遇一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儿。
有翼展三米体表泛着金属光泽的巨型飞行昆虫远远的看见他便会扑过来轻易撕碎他手中捡来自保的木棍将他扑倒再用那绞肉机般的口器……
还有只拳头大看起来还挺萌的一蹦一跳的小动物仿佛是只人畜无害的兔子。但当这东西在地上卷起烟尘飞扑而来时却用头顶两支尖耳朵轻易撞碎了任重扔出去的石块再给他来个透心凉。任重临死前也看清楚了这白色兔子体表的也不是毛发而是仿佛电镀了防锈漆的金属外壳。
还有电压高达数百万伏的潜伏在水洼中的金属鱼类当时他只是一脚踩进去就给瞬间烧成了焦炭。
还有站立起来后如同小山的铁甲巨兽一口一个小朋友。
这些东西没有飞行器那么干脆利落弄死他的过程也稍微慢一点他起码还能像个垂死蚂蚱那样蹦跶两下但也仅此而已了。
其过程比死在飞行器手中还痛苦更惊悚。
任重觉得好像不管怎么努力最终都难逃一死。
这天与地就是个放大了无数倍的恐怖邮轮是一场无止境的噩梦的无限次方。
他濒临崩溃。
就在上上一次他甚至真尝试了自杀以求个解脱。
但他却还是从冷冻仓里醒了过来。
他寻思是不是别离开树林就行了。
他也真尝试了。
然而五天之后他倒在了小溪旁的树荫下。
这次他是死于癌症。
没治了等死吧。
任重环抱双腿像个行尸走肉般蜷缩在冷冻仓旁边。
他脑子里浑浑噩噩各种各样的临死惨状在脑子里不受控制地花式轮播。
他耳朵里嗡嗡作响身子时不时因心灵被恐惧吞噬而下意识打冷战。
他甚至开始下意识的怨恨起父母。
为什么要给我冷冻?为什么要把我扔到这完全看不见希望的噩梦里?我当初就干脆的死掉不好吗?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要受这样的惩罚?
此时摆在任重面前有两个选择要么屈服于恐惧和现实就此彻底疯掉然后在可能无限循环的死亡噩梦中承受无尽的折磨。
要么斩却所有杂念扛住一切痛苦重新站起来再用一千次、一万次、甚至可能无限次的死亡拼出个冲出去的希望。
这两个念头不断撕扯着他的大脑让他下意识发出痛苦呻吟。
隐隐约约的他耳畔又响起爸妈的遗言。
“既然无法改变也只能承受。”
“可要好好地活着啊。”
“凡事得向前看。”
任重猛地回了魂。
在意识行将沉入深渊的刹那还是爸妈的遗言将他拉了回来。
他渐渐回忆起爸妈本是得过且过的普通人前半生平平凡凡不求大富大贵平时与人为善更也懒得去辛苦钻营人生里最为自傲的成就是养大了他这个了不起的儿子。
这儿子却英年早逝爸妈只能面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境。
当爸妈卖了房子卖了一切却还要每年挣五十万给儿子续命时内心里其实应该也是绝望的。
年近半百的他们在放弃原有的人生举债经商时或许并不知道接下来会怎样只是因为没得选了抱着拼一次不成功就成仁的念头。
他们最终做到了。
虽然他们在遗言里说得很轻松但任重却能想象得出来在那样处境下的爸妈是怎样的起早贪黑、殚精竭虑且毫无保留地奋斗着。
自己这百多次死亡的确痛不欲生但其实每次痛苦持续的时间顶多也就几秒。
爸妈却是在生意一旦失败便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去死的恐怖压力之下在他们并不喜欢的领域用尽全力的奋斗了整整四十五年。
那样活着并不比死轻松。
“虽然我处境糟糕但这是爸妈用一生努力给我换来的新生我怎能轻易放弃。”
任重深吸口气瞳孔里渐渐迸发出不甘的怒火。
他又一次强行冷静下来并逐条分析情况。
“我可以不断复活不断重置这是我的优势。我能‘未卜先知’。这是我的s/l大法立于不败之地。一定能找到逃生希望!”
“飞行器在杀死我之后会割掉我的大脑在碰到那些具有攻击性的怪物时却不为所动。怪物在杀死我之后却是会将我整个吞噬就连骨头也不浪费。”
“背后一定有某种深意。有阿拉伯数字这世界里一定有别的人类!”
“这是好事更是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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