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
杜陵。
刑颙似乎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样回到了临时的落脚之处就觉得在青龙寺之中听到的那些东西似乎一直都在他的脑海里面翻腾着。
那些东西像是一把锥子扎得心中生疼又像是一把撬棍撬开了一些封闭着的门。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呵呵哈哈真是
刑颙摇晃着头颇有一点神经质的笑着。
这是孔子的说法。
孔老夫子说得很轻松。
似乎格物后就能致知致知后就能诚意而后一步步的最终治国平天下。
刑颙之前也一直是相信这个的。
可是他在这个过程当中遇到了很多的问题。
非常多的问题并且这些问题刑颙还解释不了或者说用孔老夫子的话去解释不了。因为孔老夫子的治国平天下等等之间的关系根本就不是什么相互有什么必要关联的关系。
因为孔老夫子随口说的话看起来似乎有些道理但是没有逻辑。
有贪官有腐吏有得了鸡毛就当令箭的小人有太多太多根本就不算是有什么品德的人却在担任着管理地方治理国家的职务。
同样的也有一些是饱学的大儒诚实的君子学问上或者说品德上没有任何的问题却未必能够治理好国家甚至连一般的县城都是搞得乱七八糟
更重要的是大汉这么三四百年来这么多的天子有几个是坐上治理天下宝座之前就有齐家修身等等一系列的修炼的?
所以究竟是哪里错了?
刑颙开始怀疑可是他又不敢怀疑。因为怀疑孔子的那些经文就像是怀疑了他自己的人生。因此孔子不能错错得只能是旁人甚至是自己。
越思考便是越惶恐。
越是惶恐便越淤积于脑海之中。
然后今天就像是堵塞的抽水马桶哗啦一声。
通透了。
仁义利害
刑颙兴奋的在小院之内转着圈子他睡不着。
在今天之前大部分学子努力学习学成的标准是什么?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有几个做到?
官吏的位置永远都是那么几个多少人能当上?为了当官最终连自己学了什么本心是什么都忘了拼命往上爬死命往下踩只求自己头上的官帽子不掉什么恶心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而现在多出了另外一条路。
大多数人都能去做而且能做得到的一条路。
不管是在什么阶段不管是不是当上了官吏都可以做也必须去做的路。
利于天下则为之不利天下则改之。
和仁德忠孝等等无关。
和读了多少书守孝多少年也无关。
是啊仁义和利害根本就没有什么关系啊;刑颙哈哈哈的笑着然后忍不住流下泪来仁义就是仁义利害就是利害为什么非要混杂在一起?分开了不就都清楚了么?我读错了啊错了啊;
今后也不用再一讲什么事情就被打断被追问你仁德了么?你忠孝了么?你德么你孝么?
一件事情就是一件事情。
不必时时事事都要挂着忠孝仁义的壳子!
哈哈哈哈
刑颙大笑着觉得浑身轻松。
然后隔壁院子里面有人叫骂出声瓜皮!孝杀捏?!碎怂还不碎角敢啥捏;
呃刑颙被打断了显然有些不爽可是一想到隔壁好像是个屠夫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的样子便是也不敢造次默默的将手一背度回屋子内去。
看睡觉是利不睡觉是害就这么简单。
和忠孝仁义有必要联系在一起么?
难不成和隔壁屠夫扯一堆忠孝仁义大家就可以不用睡觉了?
哈!
睡觉!
心念通达!
(??)/
刑颙觉得心念通达的去睡觉了但是也有一些人难以平复。
比如郑玄。
厅堂之中略微有些昏暗的烛火摇晃着。
郑玄坐在厅堂之中看着一旁的国渊在恭恭敬敬的服侍便不由得想起了他当年找马融学习的时候也是像国渊一样尽心尽责。
马融么他也传授周礼但他根本就没有遵循什么所谓的礼这家伙前授生徒后列女乐是出了名的所以郑玄找马融学习的时候心中难免也冒出了一些念头可是那个时候郑玄他强迫自己不去想。
现在其实郑玄也是早早的明白了只是不敢说而已。
学问好不代表品德好。
这是显而易见的。
反过来也成立所以学问和品德根本就是两回事相互之间丝毫没有任何的联系。
所以马融学问好和马融玩女人冲突么?
可是郑玄那个时候为什么会觉得学问好的人品德私行什么的就要好呢?
子尼
郑玄开口说道。
师尊。国渊往前驱了一步垂手而立。
郑玄看着自己的手在昏黄的烛火之下显得越发的干枯和苍老。他静静将手放在了膝盖上然后平缓的说道:今天青龙寺之内你都听了有什么想法?
国渊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烛火摇曳着燃烧着自己似乎依旧不紧不慢不急不躁。
可是蜡烛真的就是这么心态平和的话为什么又会流泪呢?
是为了蜡烛自己燃烧所悲伤还是为了驱逐不了黑暗而哀痛?
国渊沉默了半响然后低头而拜师尊今日利害之说若是广而宣之必然道德败坏只懂得追逐利益而使得忠孝无存;
国渊双膝着地用左手压在右手背上然后按在身前的地板上身体缓慢前倾用前额触及左手背行了一个最规范最郑重的大礼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