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晚这几天心里烦闷看见这这等欺负妇孺之事更是容不得。
她小时在人牙子窝里不知遭受过多少这样的欺凌所以她走过去不发一语上去就将那个抬手要打人的流民胳膊反拧一个巧劲就卸下了他的膀子只疼得那人哎呦呦地直叫。
其他几个一看走过来的竟然是个粉雕玉砌的小姑娘便纷纷寻了木棒子要过来打。
这次都没用知晚动手陪着她的侍卫们就奔了过来五大三粗的汉子们几下就将这几个泼皮揍得屁滚尿流。
那妇人自是含泪感激这位小姐知晚笑着道:“那粥铺是我命人设的你再给孩子讨一碗去吧。”
那妇人赶紧作揖答谢然后便牵着那个看起来只有三四岁的女娃娃准备去捡起破碗。
就在知晚想要走的时候她的脚步突然顿住了因为那个小女娃蹲下的时候从她的衣领子里掉出了一个布袋做的绣包。
知晚认得这个。
在她小时候母亲也给她做过跟这个一模一样的里面放有凝神安气的草药在秋冬多咳的季节挂在脖子上嗅闻淡淡的药香可缓解干咳之症。
母亲说过这是外祖母的独门配方就连那绣包都是外祖母当年亲手缝补了几个分给自己的儿女们的。
她快走过去蹲下仔细看那绣包虽然它变得破旧不堪可是上面的灵芝图案真的跟自己曾经有过的那个一模一样。
她的那个早在人牙子窝时就被人一把扯下扔到不知何处了。
可小女娃的这个一模一样的绣包又是从何而来?
知晚一时想不透只能抬头看向那女子紧声问道:“敢问大嫂您孩子的绣包从何而来?”
那女子没想到这位官家小姐会问这个便老实道:“这个是孩子的祖母留下的老物件……”
知晚的嘴唇都微微颤抖了她深吸一口气又问:“敢问她的祖母是否姓夏?”
那妇人听了一怔之下突然脸色大变抱起那孩儿就想走。
知晚连忙伸手拉住她紧声又问:“敢问娘子贵姓?”
那女人猛地甩开她抱起孩儿便跑。
知晚提起裙摆就追而那些侍卫们虽然不知缘由也都跟了过来要抓那妇人却被知晚喝止住了。
也没跑多远那妇人就跑入了一处破庙只见一个浑身干瘦的男人正躺在破席子上身体正在微微颤抖打摆一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少年正在给他喂水。
那女子眼看着知晚领着侍卫紧追不放来了这里只跪下哭求道:“这位小姐我们一家子不过是逃难到此我男人病重命不久矣还请小姐放过我们不要为难我们了。”
知晚也怕吓着她挥手让紧跟在她身后的丫鬟和侍卫退到破庙外然后走了过去。
待看清那昏迷男子的脸时知晚的眼睛越睁越大忍不住走过去拉开他的衣领看只见那脖子窝赫然有一颗红痣她再也忍不住低喊出声:“……小舅舅!”
虽然经过多年这男子也是一副饱经沧桑的样子不再是知晚记忆里那个爱抱着她笑的英挺样子可是他脖子上的那一点痣分明就是她的小舅舅章韵礼。
当初听闻章家满门被凶徒血洗之后她本以为所有的亲人都已遭遇不幸没想到竟然在这破庙里遇到了病重的小舅舅。
知晚抬眼再仔细看那女娃娃和少年都是跟小舅舅长得很像若是这般的话倒也能解释了方才那女子看她带着官兵而紧张害怕的原因了。
毕竟经历过被官府查抄又被歹人血洗满门的变乱后怎么能叫人不如惊弓之鸟一般惶惶不可终日?
不过眼下并不是急于认亲的时候当知晚伸手给小舅舅诊脉的时候眉头不禁一皱小舅舅这是危在旦夕啊……这时那个少年过来推她警惕地护着小舅舅大声道:“你是何人?你离我爹远点儿!”
知晚转头喊凝烟递过药箱然后挽起衣袖拿出了针包对他们说道:“他是得了伤寒若不快些对症诊治是要死人的。”
说完她抽出银针要给小舅舅的点扎穴位。
那女子似乎也是懂医的一看这知晚一下子说出了病症并娴熟地握针应该是个懂医理的。她便上前拉住了那个少年然后对知晚低声说道:“我夫君如此病症已有两日了可是我们没钱抓药就算知道他得了伤寒也束手无策。”
知晚冲了她笑一笑坚毅地说道:“你放心我是绝不会让他死的。”
等她施针后又拿了退烧的膏药给他敷上便叫侍卫过来用破庙的门板做担架将小舅舅抬到她的药店里去。
可是抬到一半时知晚突然顿住转身叫人将小舅舅抬到了临镇的客店中然后写了药单子却让女子明天不要去自家的药铺拿药而是去临镇的药店抓药。
前些日子那个迎光看着她药单子的小伙计太可疑了。她为了不打草惊蛇只命人偷偷看着他发现他去了隔壁的书画铺子不知做的是什么勾当。只是第二日那伙计居然没了踪影任谁都寻不到他了。
现在她给太子妃配药其实用的都不是药店里的药只能处处小心避忌却又摸不清幕后之人的路数。
毕竟这次幕后之人乃是皇后就算太子知道是母后动了手脚也不能贸然去告状弄不好就要得了对母亲不孝之名这对于储君来说是万万沾染不得的恶名。
所谓投鼠忌器应该就是眼前的情形。
凝烟不明缘由纳闷儿小姐为什么舍近求远不愿意用自家药铺的药不过小姐既然吩咐下来她也只能照做。
伤寒症虽然棘手但是如果舍得花银子用对了药也可以将人从鬼门关里拉拽回来。
这几日知晚熟读《伤寒论》正好对伤寒遗症颇有心得等凝烟抓取了药物之后快火煎好给小舅舅服用。
快入夜时那一直昏迷不醒的人也终于睁开了眼。
当他睁开眼费力辨认四周有些不知自己身在何方时只看到一个粉雕玉砌的小姑娘这样守着床边眼中含泪的看着他。
章韵礼刚恍惚从梦中醒来意识辨析不清竟以为这坐在床边儿的是自己早已死去的小妹于是开口叫道:“安之你来看我了。”
知晚知道他喊的是自己母亲的闺名一时激动拉拽住了他摇摇晃晃的手低声说道:“小舅舅是我我是晚晚。”
章韵礼费力睁开烧得有些干涩的眼睛但一时也无法将眼前这个大姑娘跟记忆里那个总吵着自己要糖吃的小娃娃联系在一起。
知晚低声道:“您忘了当初您来京城看我给我买了个大肚子的糖猪说我再吃便是猪儿一样我当时哭了还生气地将糖猪塞到你的棉袄里结果这一晚上的功夫蚂蚁爬得您满衣服都是……”
章韵礼如何能忘?当时他晨起时没有觉察结果蚂蚁爬满身唬得他当时将洗脸水全浇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姑娘的眉眼跟自己的妹妹像极了!她……她是当年那个被老仆带走便毫无音讯的小皮孩子晚晚?
章韵礼一时激动得哽咽反手拉住了外甥女的手:“晚晚……你叫我们好找啊!”
如此亲人再见已经物是人非家破人亡那种种心酸岂是三言两语能说明白的?
知晚也是热泪盈眶不过舅舅如今病重身体十分虚弱不宜大喜大怒所以她也是忍着心中的激动再给舅舅施针帮助他恢复情绪。
而后两个人又拉着手一一说起来这些年的境况。不过知晚知道自己这面的情况太过复杂倒也没有多言只是先听舅舅的这些年的遭遇。
这时她也知道了先前领着孩子去讨粥的妇人乃是她小时候一直未曾见面的舅妈李氏。
当初舅舅来京城时李氏与表兄在老家所以她并不认识。
而那个少年则是大她两岁的表哥章锡文至于那个小娃娃。是年仅四岁的表妹章果儿。
小舅舅承袭家中医道不过常年在外看诊当章家灭门惨祸发生的时候他恰好带着妻儿跟船出海去了。
还没等船靠岸就有与他相熟的好友搭船来报让他去海外避难。当时章韵礼惊闻家便五雷轰顶。却不敢再下船去。只是又隔了一年才偷偷带着妻儿回来从此隐姓埋名靠着行医出诊过活。
可是他不敢在一处地方久居行脚郎中赚取的钱银也不多一家子勉强糊口而已。
只是前段日子从山东逃荒出来的时候路遇劫匪被抢走了盘缠和药箱子一家的生活自此变得拮据加上逃难出来周围的也都是穷人无钱买药看病他满身的技艺也无处施展。
好不容易到了京城想要投奔以前的友人时他又大病一场差点儿死在破庙里。
这么多年来的辛酸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说完的。
而知晚简单说了自己如今被京城的盛家收养日子过得还算可以不过现在她叫盛香桥所以还请舅舅不可在外面喊出她的本名。
章韵礼看着外甥女儿娴熟施针的样子颇有感触恍惚从外甥女儿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母亲和妹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