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晚在马车里冲着骑马的表哥喊道:“表哥你快上车雨这么大仔细你生病了!”
再过几天就要恩科了若是表哥这时感染风寒岂不是又要蹉跎四年?而且现在天色阴黑压根没有路人也不必忌讳什么男女大防总不能让表哥生病吧。
她连喊了几声表哥才在马背上动了动身子终于翻身下马解了蓑衣上了马车。
虽然方才穿了蓑衣他的衣服还是半潮了。知晚跪在车厢里翻动她车上的小衣服箱子可怎么也找不到适合表哥穿的衣裳。
成天复看她忙个不停便道:“不用找了等回府再换吧。”
知晚嘴里应着便与表哥面对面的坐着。他的头发已经打湿挺直的鼻尖上还在往下淌水。人都道女子出浴如出水芙蓉其实美男子被水滋润过后也如花儿一般给人明艳清新之感
就如成天复此时的模样俊美的青年在车厢昏暗的挂灯映衬下那微微古铜的皮肤也被道道水珠润出了别样的光泽……可他偏偏身材高大而健美就算长相偏向华贵俊逸也绝不会给人以阴柔之感。
知晚看着对面湿衣沾身的俊俏男子突然觉得唇舌有些焦躁这么与他对坐真是说不出的别扭。
于是她干脆又去翻一箱子在那两三件衣服间来回翻腾。
可就在这时突然马车的车身剧烈的颠簸然后顿住不动了。
成天复掀开车帘子看时只见一个侍卫在瓢泼的大雨里跑来说道:“启禀将军车轮子挂了太多的泥车有些跑不动方才陷入坑里推拉车子时那车轴不小心断了。
成天复皱眉问道:“能否修好?”
“附近没有村庄而且前方的道路太泥泞我们恐怕一时回不了城。不过前方有一座供人休憩的茅草屋舍将军可否在那里避一避雨待我们到远一些的村庄寻人来修了车轴再走。”
此时他们所在的位置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若是折返的话也要大费周折所以成天复沉吟了一会儿之后便点头同意令人拿来了油纸伞让知晚下车同他去茅草小屋里休息。
这样的茅屋一般是供过往的樵夫猎户所用屋里还有之前的人剩下的火堆还有一个石锅可以供人临时烧些水来喝。
明砚和几个侍卫赶紧在这屋子里面的几块大石头上放上垫子让小姐和将军坐下然后又升起了火堆成天复的衣服已经湿了大半边坐得离火近一些脱了外衣靠近火堆将它烤干。
茅草屋子里没有衣箱可翻知晚只能没话找话地说道:“都是我不好回去的太晚让表哥也在这里耽搁了。”
成天复抬起深眸看着她却答非所问道:“你表哥方才是不是想说等他父亲病好了就带你走?”
知晚愣了一下还以为他是担心她就此罢工不做准备做回柳知晚不再管盛家的事情。所以她立刻接口道:“请表哥放心京城事情未了我是不会贸然私下就走的……若是能寻回真正的盛小姐那是最好不过的。若是不能我也得顾全了盛家的名声绝不叫祖母操心。”
成天复的拳头慢慢握紧了。
她说她不思慕他宁愿他是哥哥而不能做夫君。现如今凭空冒出个章家的舅舅甚至还有个大她两岁的表哥。
也就是说她连哥哥都不缺了也不必拿他这个假的当作自己的哥哥。
那个少年就是当初小时候跟她贴过脸儿的表哥吗而她是不是也在筹划着离开的事情了……
想到这成天复的神情里添了一抹阴郁原以为她一辈子都可以呆在盛家可没想到居然凭空冒出了什么亲人!
原来她与他这点少得可怜的联系也是可以说断就断的……
想到这他抬头直直看向了知晚。知晚正在火堆旁翻看着舅舅刚给她的外祖母的手札。这是外祖母到了年老时回首自己的生平凭借厚重的经验写下的医书照比着知晚以前得到那一本厚重了许多对于许多药理的体会也记录的甚是详细。
知晚按照目录索引径直跳到了安胎保胎的那一章节然后也仔细的看下去这一看却是越看越心惊。
到了最后她蹦跳了起来。飞扑到了表哥的面前拉起他便要走嘴里说道:“不好!我先前给太子妃下的药有纰漏。现在的太子妃不宜使用任何安胎的药物。”
虽然她嘴里这么急切地喊着可是表哥却纹丝不动似乎并不着急的样子。
知晚急了使劲拉着他道:“表哥你赶紧带我去行宫告知太子妃若是晚了那可是一尸两命啊!”
成天复任凭知晚拉扯了几下这才慢慢说道:“你这两天配的那些药早已经被我换成了梅子呈给了太子陛下你不必太过心急。”
知晚听得一愣惊诧地看着表哥疑心他也懂得医术不然的话怎么知道自己先前所下的药不妥全都换成了别的?
成天复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说道:“我不懂医术但懂人心。你先前为太子配药清除了余毒乃是立下了奇功。可此番太子妃胎儿不妥你又无底气若是这一胎不安稳你先前的功劳也全都变成了罪孽就算太子贤德也不会宽恕你。所以我到太子面前陈情只说你年纪尚浅对妇科一道又不甚精通对于太子妃的病情也无十成的把握只能给太子妃呈献开胃的梅子恳请殿下另寻名医为太子妃诊治。”
知晚听到这里重重松了一口气又有些羞愧小声道:“表哥为何不早说?我这几日为了配药简直茶饭不思你若说了我不也清净了?”
成天复将烧热的水沏好茶叶递给了知晚然后道:“你当时起了好胜之心一意要跟皇后较劲若是我贸然说出让你退缩的话只怕会泼冷水打击了你行医的信心。这做郎中与比试剑法一样一味前冲逞强或者心有怯意畏手畏脚都不稳妥只能成为庸医所以我原想着你尽可以继续钻研解了心中的疑惑就好。”
知晚没有说话她懂得表哥的意思。
她先前对自己的医术太刚愎自用了一心认定是田佩蓉在暗中做手脚而且认为自己解毒一定会万无一失岂不知药理如做人一般若是认定十拿九稳时往往也是做事不周详要摔大跟头的时候。
这几天表哥都没有将她配的药呈送上去原本只是怕她医术不精受了牵连没想到居然歪打正着无意中救了太子妃腹中的孩儿。
想到这她感激地看着成天复深吸了一口气举起医书道:“这是我外祖母晚年之作里面不光对自己毕生药理进行矫正总结还有详实案例。这里记录了一个妇人吃了外祖母配制的安胎药却血脉大乱滑下了双生子胎的案例。”
知晚猜测祖母之所以记下这一案应该也是耿耿于怀。
在这本留给自己子女看的医术手札里当然不会记录外祖母当年与陛下的爱恨情仇。
但是知晚从盛家的祖母那里听过关于外祖母当年的许多事情更听说过当年宫里的娴妃怀双生子却滑胎血崩而死的事情。
当年陛下刚刚即位后宫妃嫔有孕乃是天道吉祥的事情外祖母当时因为情伤已经出宫准备还乡。
只是陛下不知以什么借口将她扣在宫中不放而娴妃滑胎也被认作是外祖母嫉妒心作祟对安胎之药动了手脚。
就连陛下对此也有心结而当年知道此事之人也是三缄其口决口不提当年宫中风华绝代的那位夏女官。
此事之后顺和帝虽然不曾降罪于外祖母但也终于放她还乡。而外祖母也是背负了残害皇嗣的污点出宫蒙受不白之冤却无人肯信。
就此倒是让外祖母看透了帝王之心挥剑斩情丝离开了宫中嫁给了外祖父。
而外祖母虽然对那一段情释怀可是对这玷污了她医术之事却一直耿耿于怀。
也是不知因何际遇居然弄清了那里的缘由所以最后在医书上隐去名姓只寥寥一笔写到“生平诊治曾有妇喜温泉之浴怀有身孕时依旧不止十日泡浴一次所用的浴水乃重矿之水与药性相冲遂心烦胎燥胎滑而血崩……所以此方安胎之药与重矿之水乃大避忌然用重矿之水与孕妇浴本非安胎之策亦非正心之肠为免悲剧重演此安胎药方废止不可再用切记切记!”
言下之意那重矿之水并不是随处可见若是给怀孕的妇人用也是居心叵测。
知晚给成天复看了这一节后道:“我外祖母在药书中所记的症状与太子妃的情况真是一模一样。我便回想着太子妃在宫中的时候虽然不曾泡浴但似乎也是用温泉水沐浴擦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