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安何在?
当龙图道人问出这句话时道士早已离开了村子一路驴不停蹄钻进了某个荒凉山坳。
此时。
最后一丝天光湮没于西山。
林间扑飞来去的老鸹叫声哀惨。
四面荒草绵延了无人迹。
只一间破败小庙塌伏在槐林之前。
远远看去墙面上泥壳脱落无有门扉只半块牌匾倚在门框上上头写着“城隍”二字。
李长安深吸了一口气牵着驴儿涉草过去。
这间小庙可不好找是他问遍了村中人才从一个老猎人口中寻到的可谓是方圆十里之内除却和尚庙外仅存的一座神庙。据老猎人言道全靠着这地势偏僻、破败狭小才免了被佛爷雀占鸠巢的命运。
但对于千佛寺和尚们苍蝇蚊子都算肉的悭吝脾性也得有几分出人意料了。
可待到抵近了道士也多少理解了和尚们突然的“大方”。
这块“蚊子肉”委实太小了。
两个缺胳膊少腿的神像一条细窄的贡桌以及一个散烂蒲团便再难容下其他东西好比一个放大的神龛。
可它再狭小再破败。
却也是城隍此类人间冥神端居之所更是最好的连同阴阳之处。
李长安揉了揉驴儿的顶毛抬脚跨入庙中从怀里掏出一张名贴。
黄书红字上书“燕行烈”三字。
这东西是大胡子前夜里偷偷递给他的但道士万万没想到才劳烦了人家短短一天后又要厚颜相求。
他是既涩然又忐忑。但随即自嘲一笑无外乎尽人事听天命而已有什么好不安的?
于是乎他从衣兜里拿出个打火机将那名贴点燃。
幽绿色的火焰飘起轻烟。
道士不由得屏气凝神。
溪石道人说他有法子对付尸佛可哪有什么十成十的法子无外乎最后赌一把罢了。
先前与溪石道人的交谈中。
两人惊讶地发现李长安口中的老骗子与溪石口中神通广大的师叔祖居然惊人的相似。
形貌、言谈无需多说。
且是一样的惯爱游戏风尘(招摇撞骗)。
一样的不擅术法(只会点障眼法唬人)。
左右已是无计可施为自己也为郁州黎民百姓李长安就决定再赌上三赌。
一是赌老骗子是否真是罗玉卿;二是赌从郁州到莒州千里之遥能否通过阴间道路一夜往返;三是赌才犯下过错的燕行烈短时间内能否回应他的呼唤。
可那幽绿火焰一点点吞没名帖已然灼得道士指尖生疼但小庙周遭依旧只是风嚎虫鸣鸟叫。直到名帖硬生生在李长安手上燃烧殆尽仍旧无有丝毫的变化。
驴儿通人性叫唤着把大脑袋拱了进来舔舐道士的指尖。
但忽然间。
道士发现庙内狭小的空间开始不断地放大眼前两尊神像的距离不断拉长。而后一座恢弘的城门楼竟从中“生长”了出来。
紧接着那铜皮包裹漆成朱红的大门轰然裂开一条缝隙。
“燕兄……”
道士欣喜的话语戛然而止硬是被门缝里探出的一截乌帽子给杵了回来。
他才有些不好的预想就瞧见门缝里又探出一截长幡。接着便跳出一个身穿皂衣、面目惨白的男人。
正是前夜勾走燕行烈的判官!
“苦也!”
道士暗自叫糟耐不住悄悄瞄了眼这判官身后门缝。
可这大门好似察觉了窥探“嘎吱”一声关了个严实。
那判官也探手在道士眼前晃了晃笑呵呵说道:
“莫要看了燕招讨他们惹得阴天子大怒是来不了啦。”
道士心里一突赶忙拱手问道:“敢问尊神燕兄他……”
“小小鬼吏何敢称神?”
这判官笑眯眯地在供桌上盘起腿把那幡子摇了两下。
“放心无甚大事。不过罚去粪尿地狱铲几百年屎而已。”
道士脸皮一抽一时间不知该作何言语。
末了想起此行目的瞧着眼前这判官虽不知其性情如何但还是恳切说道:
“容贫道厚颜却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罢也不管那判官应与不应便要将这千佛寺之事从头道来。
可判官却打断道:
“且住道士为何而来我自知晓只是这身份所限却难以插手人间之事。”
道士才露出点失望的神情他却话锋一转。
“不过么。”
他把幡子往怀里一抄。
“法理也不外乎人情。我既替燕招讨应召而来自然也不会全然袖手旁观。”
这可当真是峰回路转万千话语只化作一句:“多谢。”
判官摇起了头。
“道士也别急着谢我。”
“有言在先身为冥府判官我不能多过插手阳间之事所能做的只能为你留一道门点一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