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大姐她绝对不是神经病!”
“她娃儿说她神经病医生说她是神经病周围人都说她是神经病她不是神经病还能是啥子?”
“你到底向到哪边说?”
“你听不懂么?!”
……
依旧刘卫东家里客厅。
依旧是这帮子受害者们但相比于上次聚会人数又削减了三分一。
小小的客厅寥寥数人。
面红耳赤的争执下是掩饰不住的慌乱与怯懦。
钱时中楞在沙发上目光空洞。
他为了这个案子奔波甚多不顾老迈病残之躯不停地收集证据拜访旧友。
可是。
努力越多付出越多失败带来的打击就越加沉重。
他比场中任何一人都要更加的失落、迷惘、慌乱、无助甚至于还有一点绝对不会承认的恐惧。
“老钱?老钱!”
旁人的呼唤把他从呆滞中拉出。
他抬头看过去所有人都眼巴巴看着他。
“你说些啥子嘛。”
说些什么?还能说些什么?
老钱张了张嘴浑浑噩噩地说了些鼓励的话;浑浑噩噩地解散了聚会;浑浑噩噩到了楼下一摸口袋车钥匙忘了拿。
…………
命运予人最恶毒的玩笑莫过于将希望递到眼前又使人眼睁睁看着它毁去。
邹萍躺在轮椅上无神地盯着天花板。这个即便半身瘫痪也依旧尖锐倔强的女人此时此刻却是少有的露出了疲态。
刘卫东守在她身边握着妻子的手一言不发。黄狗好似也察觉到了主人的心绪爬伏在轮椅边低身呜咽。
聚会已然散去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的车鸣人声不断挤进来。
“刘哥邹姐。”
旁边响起一句招呼。
却是一个年轻人杵着拐杖倚在门边目光透着踟蹰。
年轻人姓孔也是采石场黑牢受害者的一员。其他人暗地里都叫他“17”这是关押他的石牢的编号。
所有人里他被关得最狠伤得最重。让其他人心有戚戚印象深刻。
“是小孔啊。”瞧着有外人在刘卫东勉强挤出一丝笑来。“东西忘了么?”
年轻人摇摇头。
“我要走咯。”
这话说得刘卫东有些莫名其妙但他还是叮嘱道:“那慢走注意安全明天……”
年轻人却打断了他的话。
“我要离开綦水咯。”
这话说完。
刘卫东一愣邹萍却是一怒。
她猛地转过头去一肚子恶毒的咒骂熟练地涌上嘴边可当她看到年轻人看到年轻人手边的拐杖她却想起去医院探望的那一幕——那时小孔正在换药惨白的脸上全是命悬一线的虚弱大腿上的层层绷带解开后是溃烂到骨头的伤口。
于是乎到了嘴边的谩骂竟再难以出口。
她又想起章洁想起曹小芳想起老钱的迷茫与无助怒气竟是一点点消解了下去。
“走嘛走远点。当逃兵总比当叛徒好。”
邹萍的声音一点点低沉但年轻人却没有就此离开反倒走了过来。
“邹姐、刘哥。”他抿了抿嘴“你们也晓得我不是本地人在綦水也没个亲戚朋友。前段时间住院是你们帮到起在照顾我特别是刘哥给我炖汤扶我上厕所……”
刘卫东摇摇头。
“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年轻人没有回答却反而抛出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反问。
“你们晓得太极会所么?”
两口子当然知道这是个当地的一个老牌会所号称綦水的“天上人间”。两口子没想明白年轻人为什么提起这个就听着他继续说道:
“那个会所的老板叫何太吉是个人脉、资历都比较老的中间人他经常帮洪岱海和一些白道上的人物牵针穿线在包间办点小聚会联络感情。我原本就在这个会所做领班但前一段时间我老家人给我打电话说我爸突然在工地上晕倒到医院一查是脑癌。但发现得还算及时能救但前前后后需要一大笔钱。”
他取出一根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我可能一辈子都挣不到那么多钱。”
他笑了笑。
“所以我就起了歪心思。我在会所最好的包间安上了摄像头正好拍到了洪岱海和一些白道上的大人物我就拿这个视频去向洪岱海要钱。结果你们也看到了钱没有到手自己先被逮到了。”
他顿了顿。
“还好洪岱海想要那个视频我咬死了不说他的手下也不好弄死我。”
年轻人拍了拍拐棍。
“就是丢了条腿。”
刘卫东惊讶道:“你先前不是说你被关起来是因为欠高利贷还不起么?”
“那是骗人的。”
“为啥子?”
“因为我还想用视频换钱。”
年轻人脸上露出歉意。
“说实话对不起你们。前几天我一直在和杨三立谈价钱但一直没谈拢。”
突如其来的真话让两口子面面相觑心里也五味杂陈。
骂他?小孔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
安慰他?可自家的苦难又如何释怀呢?
两口子一时间也不知该作何反应最后也只是问道:
“为啥子今天说出来?”
“昨天晚上我大伯给我打电话我爸为了不拖累我在医院跳楼咯。”年轻人脸上十分平静甚至于露出个莫名的笑容。“他喊我赶紧回去闹医院。”
“那你……”
刘卫东终究是性子温吞一些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还是没有说出口来。
可年轻人却似乎猜透了他的想法。
“这次差点死在石牢里是运气好碰到了李记者。等红茅的人腾出手来下次恐怕就没得这么好的运气咯。”
年轻人的眼睛出神地望着虚空。
“我家里还有个小弟他还在读书成绩好肯定比我有出息……我不能死。”
“我明天就会老家他洪岱海手再长也伸不到那么远。”
“钱我不要了但我觉得这个东西。”
年轻人从怀里掏出一个u盘。
“你们可能需要。”
邹萍的呼吸一下子就急促起来可刘卫东却按着她的手。
“你为啥子不给袁队长?”
年轻人坦然道:
“我信不过当官的。”
刘卫东还想再问邹萍却挣脱开来一把抓住了u盘。
年轻人好似卸下了什么重担他松了口气又郑重提醒道:
“你们一定要小心这个东西不到关键时刻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
“你放心。”
邹萍把u盘贴在胸口攥得紧紧的。
“我就是死也不得让人把它抢走!”
…………
临江的某个茶馆。
雅间。
一壶清茶凭窗对坐。
钱时中望着茶水浮起的白气愣愣出神。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偷听?又为什么要匆匆逃离?
思前想后只得归罪于身体自行其是与本人意愿无干。
“老钱?老钱!”
他恍然惊醒瞧着对面老友关切的眼神他意识到自己又走神了。
近来走神的次数比往常频繁许多。
老钱不禁想到:莫非自己真的老了?
他随之把这疑惑抛诸脑后接上了先前的话题。
钱时中把自己的老友约来见面自然不会仅仅为了一口茶水他是想着请老友出手相助施加影响推进案情发展。
可是没想到。
“老钱我劝你还是收手。再闹下去对两边都没得好处。”
闹?!
钱时中本就有些恍惚这下更是怒从心起脱口而出。
“怎嘛?你也被收买啦?!”
这话一出口老钱就后悔了。
果不其然老友把桌子一拍黑了脸。
“钱时中!你放啥子狗屁!老子一辈子清清白白敢指天发誓没贪过一分钱。”
老钱也是豁出去了。
“你没贪?那你为啥子要帮着黑社会说话?!”
老友“腾”一下站起来。
“你以为我看得惯洪岱海那帮人老子也恨得他牙痒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