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离水的鱼。
圆脸衙役的眼珠子在眶里死命挣扎着。
他听见廊外雨声渐小彷如整场雨都只为浇灌出一池泥泞;他看见潮氵显的风鼓荡着光影晃动将场中人的影子缠绕在一起。
耳中所闻眼前所见都化为恐惧噬咬着他的心。
可无奈何。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
周身上下唯一能动弹的却只有一对眼珠子而已。
他只能竭力晃动眼球惊惶的视线在每一处阴影、每一点异响中徒劳搜寻。
……
两三秒的时间漫长得难熬。
脑后。
“嘎吱。”
那是门被推开的声音。
“哒哒。”
这是脚步在声声靠近。
他瞳孔紧缩几乎凝住了呼吸。
什么东西?
周淮?
他竭力转动眼珠要把眸光勾过去。
可旋即。
一张苍白的人脸钻入眼帘。
是周淮。
他一口气刚要松下来又生生攥在了气管里。
这张脸太奇怪了。
眼眶竭力鼓得浑圆;细小的鳞状物像雨后的菌类一枚枚钻出皮肤;腮帮边沿裂开露出底下暗红的血肉在氵显润的空气中慢慢阖动;嘴里似乎包着什么东西发出些“咕噜咕噜”的声音越鼓越大……终于“哇”的一下一口腥臭涎水淌满下巴。
光影晃动。
一滩暗红色的稀泥呕出盖住了衙役的头脸。
…………
圆脸衙役的抽搐渐渐停止。
正如离了水徒劳挣扎无果的鱼终于没了生息。
那些暗红色的淤泥也从尸体的眼耳口鼻中退出来蠕(和谐)动着重归周淮或说俎鬼的腹中。
它发出声心满意足的呻吟。
摆了摆手。
更多的淤泥从庭院“爬”进走廊将吸干精血的尸体拖进泥池。
它正要去享用下一个猎物。
一抬头。
突兀僵住了身子。
在对面厢房的飞檐上。
飘洒的细雨中。
悄无声息地站立着一个纤长的身影。
雨水沿着鬼面滑落勾勒得轮廓愈加狰狞冷硬。
红裙逆着风雨肆意飞扬宛如一蓬灿漫的烈火。
正是虞眉。
……
人与妖。
隔着一庭风雨默然对峙。
没有言语亦无需言语。
只有……
“嗾!”
密集的异响骤起。
整个院子的泥水都一齐震颤起来连带着庭中风雨飘散颤动。须臾滔天泥浪拔地而起于空中变化出种种刀枪剑戟模样朝着虞眉绞杀拍打而去。
来势汹汹。
大有将檐上的虞眉与脚下的厢房一并拍碎绞烂之意。
对此。
正如昨夜一般。
虞眉只回以一声。
“敕。”
风声、雨声、泥涛倒卷之声蓦然消失。
黑色的细密的雷光四下游走所过之处漫天风雨蒸腾一空掀起的泥涛突兀僵止化为土胚寸寸干裂。
须臾。
雷光隐没。
柔风细雨重归庭中。
“哗。”
雨点拍打在拱起的干土胚上土胚也在“喀嚓嚓”的声响里轰然倒塌。尘埃弥漫中俎鬼猛然窜出舍了虞眉也舍了廊道里的“美餐”们直奔后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