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疲惫的样子和陆仪身上那份隐忍不露的寒气压得等急了眼发过不知道多少回狠的众人半声没敢吭。
天黑下来长随小厮们四处插上火把头一回入夜之后驿站内外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那位没眼力价儿的长随头儿带着几个人搬走了棚子里的几张床将两张八仙桌并到一起再将横七竖八的几条长凳整齐的排在两边看都不看棚子里诸人一眼垂眼垂手退了出去。
诸人等回了秦王心却高高提起下意识的偷瞄着别人心虚而忐忑。
这一等又是一个多将近两个时辰。
半夜众人等的口干舌燥浑身发硬棚子外两队侍卫过来两两相对面无表情一个挨一个从棚子口直钉出去。
众人急忙站起来下意识的拉了拉衣服整理仪容。
陆仪已经换了一件月白长衫只穿了件薄薄的长衫先进了棚子站在中间似笑非笑的挨个打量着一个个站的很零散的众人。
众人看着他那幅明显不善的样子想主动见礼直觉中又觉得他不会理他们。可不主动见礼吧好象又不怎么象话。
在众人的犹豫不定中陆仪已经将诸人打量了一遍背着手施施然走到棚子口负手站好。
秦王一件黑底绣金龙斗蓬大步进来径直走到上首转过身阴沉着脸挨个打量着众人。
“拿给他们看。”一个挨一个看过一遍秦王抬手示意。
可喜捧着一摞折子挨个递给众人。
“诸位在这间方寸棚子里呆了六天一定很想知道本王为什么一拖六天不回驿站不见诸位都在折子里。”秦王声调平平却充满了隐隐的怒气。
谢余城翻开折子目瞪口呆的看着折子上的地名灾民人数流离过程各在哪州哪县以及各州县官供述的为何没有救济。
他手里的矛头所指都是谢余城三个字。
“江淮两浙一来有早年间柏枢密剿尽海匪以无数将士之血挣下的清平乐世二来这三四年风调雨顺连小灾都没有过是吧?”
秦王声音更加平和缓慢听在众人耳朵里却如寒风利刀一般。
“江阴军废弛多年一丁点儿精锐全数被冯福海带走为匪暴乱之时邱贺部快捷如风一天之内剿灭了十之八九其余匪徒被唐帅司赶入太湖围困至今。
江淮两浙之乱不过数天不过数地几个月之后竟从江阴平江一线绵延至整个江淮两浙处处饥民真是江阴暴军之错吗?”
秦王一边说一边脚步极慢的从诸人面前走过。
这短短几句话只听的谢余城头脑嗡嗡口干喉紧。
得了皇上指了秦王为钦差要到江淮两浙赈济调度济灾一事时他和几位先生商量了好几回。
江淮两浙灾情严重不是他一个人上这样的折子各路三司大同小异区别只是指责的人不同。
秦王这个钦差认可这个已经描述出来也确实满目疮痍的巨大灾情这份调度救济才是一份大功劳。
如今的秦王失去了最可依恃的太后正是最需要大功劳的时候。
没想到秦王竟然将这灾情大事化小甚至准备小事化了将责任直指到他们每一个人头上。
“本王没打算在你们到来之前先行巡查可。”秦王的话顿住眼睛微眯“本王出了这驿站就让被你们四处驱赶的饥民困住被在你们恐吓威压之下伴虎为伥的州县之官驱使想回而不能不能不理不忍不理不敢不理!”
秦王手指点向众人“你们手里的折子都看过了?哪一处不实?哪一句不实?这些饥民这些灾荒到底是出自江阴暴军还是出自你们这些翻过圣贤书写过无数悲天悯人诗词文章的那双手?”
挨谢余城站着的刘漕司瞄着脸色青灰的谢余城垂下头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下官有罪。”
见刘漕司跪下了其余诸人急忙跟着跪下垂着头有一两个说有罪多数却是一言不发。
“本王知道你们的难处知道你们为什么要处处驱赶那些拖家带口的可怜良民生生把他们逼成饥民暴民。”
秦王没理会诸人的跪与不跪声音放缓寒意却更加浓重起来。
“不过是各自有其主都想着皇上百年之后让你们自己你们家你们族的荣华富贵兴旺发达更加一层楼。”
谢余城听的一颗心缩成一团抬起头愕然看着秦王这样的话他怎么敢说?怎么敢就这样当众说出来?
“可你们想过没有你们驱逐残害的今日是皇上的子民异日同样是皇上的子民。
法网恢恢何时漏过?
你们身后之主是能欺之人么?是能容你们残害皇上子民之人么?
不用异日就是今日本王倒要看看这一份份的折子上去你们抛掉良心抛掉人性化身食人之恶虎之所作所为你们所为的那些主子们是和你们一样化身为禽兽护下你们还是作为一个人替那无数枉死之子民讨个公道!”
谢余城后背冷汗淋淋趴在地上浑然不知秦王早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