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幺乍听一讷小心踱到门口推开一边门板往外探头看去。一探之下瞧见竟是三个中年汉子立在篱笆屯边。这三人都着了一身的制式披衣背上还都别着麻黄色的大伏包。他听人说过着制式装服的可皆是衙门里的官差。见了门外这一幕老幺心里既惊且惧一时傻望着三人不知答话。
三四个呼吸后最左的一个黑脸大个中年忍不住再次问起:“喂这老哥你便是老幺了么?”
老幺这才缓神过来急忙答道:“我我便唤作‘老幺’了三位官爷竟是来找我么?”言语时一脸惊惧地望向那仨汉子却不知自己甚么时候竟犯了祸事。老幺的婆娘和子女听了外边的声音亦都急忙跟了出来。一双子女以为爹爹就要被官差带走紧紧拽住他两边的衣角哇哇大哭起来。
中间的矮个汉子见状上前揖手笑道:“老哥、大嫂莫要慌张我们三人到此间是有事请老哥衬把手。不敢劳老哥跑白趟这里有一粒碎银子你且收着便当是酬劳。”言毕从腰带里面摸出一粒蚕豆大小的碎银子摊在手里朝老幺伸去。
听见不是来抓人这一家子才松下气来。老幺瞄了瞄那碎银却不敢去接。搓了搓粗糙的手掌讷笑道:“有事官爷且吩咐便是只要是能做到的我自然是尽力去做哪里敢要官爷的银钱!”
老幺只在东家见过这么大颗的银子虽说不是官银但以那般大小少说也有三钱了足可兑四百多文铜圆呢。四百多文铜圆能买三十几斤黍米足是一家四口一个多月的口粮啊。
矮个汉子努了努身向老幺道:“这样可好我们三人从州府过来接连赶了好几日的路。老哥家里可有米菜?做顿饭菜来我们吃几口热饭热菜再一边说与你听?”说完转头望向老幺婆娘。
“哦有的!有的!哪里没有官爷的饭菜?三位这便快些进来罢!”老幺急忙回道。一边嘱咐婆娘去切几斤獐子肉丢进入锅皿中放水去煮一边请了三个汉子在木桌边的桩凳上坐下。约是过了一刻半老幺婆娘端来一口铁皿放在圆木桌上里面的汤肉已经熟透散发出喷香的肉味。
三人眼睛盯着汤肉喉咙止不住地辘辘作响顿时精气大振。老幺婆娘又拿来了木碗和竹筷在三人面前摆好尬笑道:“三位官爷便随便请吃些罢。家里没有甚么好菜招待只切了几斤獐肉放了些姜蒜、葱椒可没可没有下了盐油。”
先时一直不曾言语的是个疤脸汉子这会儿从桩凳站起身笑道:“大嫂客气了有这熟肉热汤已是不尽的感激哪里有嫌隙的道理!”
三人动筷不过一刻钟这皿没放油盐的肉汤便被饮食一空半点也没剩看来倒真的是饿极了。那疤脸汉子松了松腰带站了起来向老幺夫妇作了一揖再指着木桌向老幺做了个请手势道:“老哥可否坐下这边说话?”老幺望了婆娘一眼搬了个两尺高的木桩子依言在圆木桌旁坐了下来。
疤脸汉子看来当是此间三人的领头这时开口说道:“我们三人是阜州盐运政司的行走受命勘探阜州矿盐储藏。近些日子才到这阜阳镇昨日在路上食肆偶然听人说起老哥前些日在盲山遇着一口溶洞还在那里喝到了咸泉水?此事可是真的?”说完望向老幺竟是满脸的期待。
大华其时食盐出产匮乏价格高昂朝廷颁布的统购律有明文规定:砂盐五百文一斤粉盐一千七百五十文一斤而一般的黍米才十三文一斤。食盐其价之高可见一斑。各地皆有百姓因无钱进食食盐而致体虚病死。
大华朝廷为便宜督管盐政设立了三个郡盐运政司和十二个州盐运政司府。盐运政司府督管属地盐矿勘探、采掘、炼制、派运。而这“行走”便属盐运政司的官制编员虽不入品列却可领取每月俸钱凭着籍引出行各地无阻乃是寻常百姓梦寐之所求。
老幺先前从未与官差打过交道只知官差皆是着了朝廷的制式装服。几年前村里一个老寿星过百岁寿诞县里丞官大人派了两个衙差过来送了一个寿匾。老幺远远瞄了几眼看眼前三人装服和那两衙差颇有几分相似没想到这三人竟真是官府的衙役且还是州政司的行走!
老幺听完即答道:“有的自然是有的便在那盲山北坳那边!”说完还扬手向北指了指示意。
三人自州府出来一路采集各处矿盐讯情。此前收集了好几个言传几经核实皆不得有真。昨日午时在这阜阳镇一家食肆听到食客说起老幺的趣事当即便一路打听了过来。今日一面询竟真有其事实在喜不自胜。三人对望一眼皆喘着粗气。那疤脸汉子把手搭在老幺臂膀上大笑问道:“老哥可还记得去路?”余下二人望向老幺亦是一眼的炽热。
老幺果然未教这三人失望咧嘴一笑道:“哪里会不记得一日脚程便到了。这盲山便是我们的二爹二娘每年给出几十斤粮食哩!”
疤脸大汉蓦地一掌猛拍桌子放下了先前那颗般蚕豆大小的碎银两眼大放精光大喜道:“老哥我们这便出发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