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政藻心头一沉。
虽然是敌人但李政藻对李勣的威名却是一点也不敢怀疑。
李勣既然说出这句话说明他真的有恃无恐或许赵郡李氏在这场争斗中疏忽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果然李勣沉默半晌突然道:“先生觉得欲与赵郡李氏为敌的人是我那孙儿李钦载?”
“不然呢?”
“令孙李游道威逼我孙儿行贿不成转而威胁意图操控朝廷科举索要功名他得罪的人难道是我孙儿?”
李政藻眼皮一跳冷笑道:“所谓科举不过是过场而已天子登基以来科举数次哪一次取士不是皆取世家子弟寒门所录者不过十之二三我孙儿李游道要几个功名又何妨?又不是没给好处。”
李勣笑着摇头:“以前可以现在不行。先生啊朝中风向变了。”
李政藻心中浮起不祥的预感道:“英公何出此言?”
李勣叹道:“天子是有为之君天下读书人众矣功名官职岂能皆被世家所占?寒门子弟若无机会对天下对皇权都不是好事所以这次科举天子欲取者大多为寒门出身。”
“令孙李游道在这种时候胆敢触天子逆鳞试图左右操控科举甚至敢对今科主考不惜杀马相挟他却不知我孙儿李钦载的态度其实是天子的态度李游道杀马威胁的不是我孙儿而是天子。”
李政藻老脸顿时白了。
直到此刻他终于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
李勣朝他笑了笑道:“令孙杀马已是大逆而你身为赵郡李氏南祖家主竟敢带百余死士意图进都城刺杀我孙儿李钦载你比令孙的胆子更大你猜猜天子会是什么态度?”
李政藻心神俱裂苍老的身躯不禁微微发颤。
诚如李勣所说远在赵郡的他已不知天下事所以犯下今日的大错。
李政藻率死士来长安是因为收到了李游道的书信李钦载杀李游道府上部曲十三人此仇不可不报。
从始至终无论是李政藻还是李游道都一直认为这是两个家族之间的争斗从来没想过此事竟已触犯了天子的皇权。
李勣几句话一解释李政藻终于知道自己是何等的作死了。
这已不是个人的前程性命安危而是祸及整个家族了。
见李政藻脸色剧变李勣捋须澹定一笑道:“所以说老夫既然敢杀你赵郡李氏百余死士便不会怕什么后果真正要害怕后果的是你们赵郡李氏先生可想清楚了?”
良久李政藻艰难地开口:“太极宫太极宫的朝会……”
李勣叹了口气悠悠地道:“算算时辰此刻朝会应已结束你们赵郡李氏等候天子发落吧。”
说着李勣斟满了两杯酒笑吟吟地端杯:“相见即是别离老夫对先生甚为不舍祝先生一路顺风来饮胜。”
李政藻手脚冰凉面前的这杯酒仿佛重若千钧怎么都端不起来。
李勣却不理会他自顾端杯一饮而尽。
搁下酒盏李勣满足地叹息一声然后站起身对侍候一旁的曾适道:“传令退!”
曾适抱拳领命大手一挥喝道:“退!”
数百袍泽如鬼魅般从道路两旁瞬间消失道路中间尘土覆面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如往常般平静荒芜。
李勣则在部曲的搀扶下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李政藻仍坐在矮桌旁失魂落魄地木然呆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