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12:30·诸葛家私宅——
坐落在中心城区的一座中式四合院中,诸葛惕若此时正满脸肃容的站在那里,虽说他平时也是这幅正正经经的样子,但这时的表情明显要比往常更严肃些,在他面前的是六张椅子,而在那上面落座的正是诸葛家的诸位长老。
“咳咳!子慎,此次竞选你做的很好,能从激进派手中保住王都警备团总指挥一职,日后即便蒙塔诺家想要在王都掀起什么浪头,只怕也要掂量掂量了。”
“这些年来激进派的势头所有缓和,但出兵境外的念头一直都还在,此次若是让蒙塔诺家的小子得逞,后果委实不堪设想……子慎,看来当初结交弗兰卡商会这步棋,你很有先见之明。”
“虽说今次之局我等稍胜一筹,但仍不可掉以轻心。子慎汝今后亦不可大意。”
有些幽暗的屋子里,那六个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仿佛每说一句话都会减少发言者的一丝生命力,那浑浊的语音低靡而嘶哑,让人根本就分不清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在说话。
诸葛惕若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只是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着,直到六位长辈将话说完。
尽管那些空洞的说辞中尽是一些陈词滥调的训示,尽管那些言语中有着近乎偏执的观点,但诸葛惕若明白这些都是源于那场圆桌内乱以来,诸葛家对战争根深蒂固的厌恶感。
与其他十二血嗣相比,诸葛家的体制截然不同,在这个世代以辅佐王为使命的家族中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掌权者,维持着庞大家族运行的是六名风烛残年的老人。
并非以才干登上掌权者的大位,而是以年功序列决定的指导者地位,哪怕所行使的策略再怎么暗愚,族中的晚辈们也无法撼动他们的决定,即使航行的尽头是衰落的终末,诸葛家也只能在其之上渐行渐远。
但诸葛惕若对此并没有什么不满,至少现在是这样,王国这些年来的发展虽有起色,但却仍然经不起战争的消耗,露德兰或者说这整个北方平原还远远不是帝国的对手。
神策王无疑是一名伟大的先行者,他使得一个国家崛起,在那个时代除了圣峰的那位“大罪人”外,几乎无人可以与他争锋,但最终他却没有留下一个合格的继承者。
也因为这个原因,王都大乱爆发了,以先王遗产为争论点,同出一脉的圆桌会议大打出手。其结果直接导致了七圣骑失其五,王嗣首席的李家灭门,图那德家、北条家、赫兹家也先后退隐。
在那之后接踵而来的是【冥犬的咬痕】、【魔王战争】,时机实在是太坏了,王国虽然曾有踏上一线强国的机会,但终究没有成功。
与此相对的,帝国那边,在神策王执政后期却出现了一位出众的君王——莫桑德一世,即便在如今这位帝王被讥讽为年老昏聩,但不可否认,是他在二十年前成功地将整个北方平原压制在了帝国的势力之下。
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在露德兰这方,诸葛家并不是有着深厚野心的家族,辅佐贤王,让国家百姓国泰民安,这才是每一代诸葛家族人的目标,族中不管是中规中矩的诸葛松岳、生性浪荡的诸葛巽,还是被誉为麒麟儿的诸葛惕若,他们都没有坐上王位的野心,这是源自于血脉中的因子,近百年来不曾改变。
“子慎,王都现下之势甚为微妙,为防激进派孤注一掷,此后我等不可擅自妄动。”
“是。”
“巽儿可是去了弗兰卡少爷那边?”
“是,之后惕若会将他带回。”
“嗯,还有雪儿与罗具家的婚事……”
“五叔,如大长老所言,现今王都之势微妙,此事如今提及恐为不妥。”
“唔……也是。对了,可知此次里尔特为何会横插一脚?”
“此事不难想像,以惕若之见,弗兰卡商会素来只营商道、不问政事,但其大部分盈利均在帝国,是以不愿蒙塔诺家掌权,让其对帝国用兵以致自家生意亏损。”
“子慎,此事不可马虎,单凭一己子猜测,终究让人难以放心,之后你亲自去调查一番。”
“是。”
“呵呵,大长老何必如此较真,吾看子慎所言甚是有理,到底是暴发之户,即便娶了北条家的千金,仍旧难掩铜臭之气。子慎,你与弗兰卡少爷相交,只可虚与委蛇,不可深交,明白吗?”
“……是,惕若明白。”
面对六位长老的轮番提问诸葛惕若对答如流,只是那视线一直盯着脚边,那神态仿佛老僧入定又穷极无聊一般。
问答稍停,这时只听落座在首座左手边的老人突然问道:“听说前些日子第二警备团前去调查地龙,军需所那边给的补给并不多?”
面对这个问题,诸葛惕若罕见的微微一顿,他不动神色地回答道:“确实是这样,军需所既为蒙塔诺卿的爪牙,那对于第二警备团自然是免不了刁难一番的。”
“如此可苦了爱丽儿那丫头了。子慎,第二警备团可是我诸葛家重要的棋子,你务必要护爱丽儿周全,她家世代皆为骑士,更因其父因公殉职,是以在警备团中甚有威望,这等棋子终究是很有用的。”
“是的,惕若自有分寸。”
“你有分寸便好,必要时,可让松岳她娶为妻。”
“这个……大哥一心向道,只怕是不愿答应。”
“家国在前,岂容任性?你明白吗,子慎?”
那名长老看向眼神一片清明的诸葛惕若,不知是不是意有所指,他的语气似乎有些生气。
诸葛惕若首次抬起了视线,他望向这位家祖微微一拱手答道:“是。”
眼前的这位长老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缓缓将身子靠向椅背,便不再言语了。
只是他没有注意到,诸葛惕若再次沉静下去的眼神中,竟难得升起了一丝犹豫。
为什么会偏偏是你呢?爱丽儿……
在这个山雨欲来的王都,你我都是身不由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