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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49(1 / 2)


最后,到底还是要谢宝南出手,重新切了姜片,熬出两碗姜汤,一人一碗喝下去。

她知道陈邺这样的大少爷缺少生?活常识,恐怕这?几十年,下厨的次数屈指可数。

担心陈邺尴尬,谢宝南没再提这?事,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他的脸面和自尊。

因为要倒时差,两人都有些疲累,早早入睡了。

虽是三月,晚上还是有点冷。屋内开?了地暖,谢宝南半夜被热醒,下楼去厨房找水喝。

走到一楼,发现客厅里还亮着灯,陈邺抱着电脑坐在沙发上。刚洗过澡,头发还是湿漉漉的。灰色T恤加运动裤,干净清爽。

他眉头微微拧起,像是在处理公事。

“这?么晚了还没睡?”她站在楼梯边问。

陈邺抬头,见了她,“一点工作需要处理。”他合上电脑,两指揉了揉眉心,朝她走去,“怎么下楼来了?”

谢宝南说:“渴了。”

陈邺走到厨房,拿一个透明玻璃杯,为她倒了一杯凉水。递给她时,手指有意无意地碰在一起。

一刹那的接触,谢宝南像触电般,匆匆收回手。杯子落在地上,水瞬间洒了一地。幸好是木地板,杯子没有碎。

“对不起。”谢宝南有些窘,低声道歉。

她拿纸想去擦地上的水渍,被陈邺阻拦:“你别动,我来。”

陈邺拿了一条干净的抹布,铺在地上,然后弯腰擦地上的水。他的动作并不熟练,像是刚刚学会干家务活的孩子。

擦干水后,他将抹布扔进水池,又洗了杯子,给她重新倒满水。

像是担心她再次拿不稳似的,这?回陈邺握住了她的手,放在杯子上,“拿好。”

他的掌大而温暖,谢宝南耳根有些红,“谢谢。”

她喝下一小口水。余光里,陈邺用目光锁住她。她脸上一热,背过身,一口气喝光,这?才转身,匆匆对他说一句“我先去睡了”,逃也似地跑出厨房。

走到楼梯口,她不小心,竟摔了一跤。

谢宝南暗自懊恼,今晚是不是水逆啊?

陈邺听闻动静,大步走来,扶起她,语气里有显而易见的担心,“有没有摔到哪里?”

谢宝南摇摇头,“晚安。”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楼。

陈邺望着女孩的背影,笑了。

这?什么破楼梯,竟然把他的女孩摔了,改天都拆了重装。

谢宝南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心依旧怦怦怦地跳个不停。

她调整呼吸,过了很久才平复下来。

隔天是个艳阳天,一早就有车来小楼前接他们。车上除了司机,还有嘉汇掌管欧洲分部的周总监,以及英国当地的销售总监,都是中国人。

陈邺老派,用人习惯用中国人。他常说嘉汇是中国的,唯有中国人才会对嘉汇生?出民族骄傲,全心全意地扑在工作上。

谢宝南从他们的谈话中,得知陈邺这回来英国,是为了和经销商谈判。

嘉汇的产品为了打入欧洲市场,之前一直和这?家英国经销商合作。这?家经销商扎根英国多年,早已经打通了欧洲线上线下的渠道。渠道多,货铺出去,才能有销量,这?是快速打开?新市场局面的捷径。

双方合作多年,本已是唇齿相依,却没想到最近这?家经销商忽然提出渠道费要增加两个百分点。

嘉汇产品本身定?价不高,加上国外的各种?税费后,利润很薄。如今对方狮子大开口,嘉汇几乎没有利润空间。

周总监磨了一个多月,对方始终不愿松口,这?才无奈地请陈邺亲自出马。

谈判地点见面地点位于伦敦,距离剑桥大约一个小时的车程。窗外,沿途的风景变换,从悠闲小城渐渐变成?繁华大都市。

一小时后,车停在了经销商的总部大楼。

下车前,陈邺叮嘱谢宝南:“一会只管翻译,其他不用管。”

谢宝南讷讷点头,不明白他为什么明明自己可以说英语,却偏偏要她翻译。

真的如罗正阳所说,只是为了看上去正式点吗?

会议室里,一张长桌,坐了五六个人,正大笑聊天。见陈邺来了,收了笑,同他们冷冷打招呼,却连站都没站起来。

陈邺神色如常,像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

不同寻常的气氛从这一刻开始蔓延,犹如古时候开?战前双方的对峙,刀光剑影。

打从进门起,陈邺说的便是中文。像是吝啬似的,一个单词都不愿意说。

谢宝南一来一回的翻译,花费不少时间。对方有些失去耐心,连续多次问陈邺为什么不说英语。

陈邺淡笑,反问:“这?和今天的会议内容有关系吗?”

看上去很客气,其实嚣张得不可一世。

谢宝南总觉得陈邺不像是来谈判的,倒像是来宣战的。哪有这?样谈生?意的!

她将陈邺的语气原封不动地翻译过去。经销商脸色一变,分?明是生气的,却碍于谈判还在进行中,不好发作。

最后,到了价格这一环,双方始终僵持不下。

剑拔弩张之际,陈邺摊手:“那就不要谈了。”

他气定?神闲,仿佛只是在说一句无关紧要的闲话。

谢宝南却犯了难。这?话出口,基本宣告谈判的破裂。微妙的气氛里,她用细微的表情提醒他。

陈邺视线没落在她身上,只说:“翻吧。”

谢宝南乖乖地翻译,经销商听闻后,明显动了怒,手中的笔朝地上一扔,“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宝南吓了一跳,却见陈邺淡定?地起身,勾唇,“狂童之狂也且,”顿了顿又说,“这?句不用翻。”

周总监听闻后跟着笑起来。然而经销商是外国人,听不懂中文,只能干着急,追着谢宝南问陈邺说了什么。

谢宝南抿唇笑,却只能摇头。

陈邺说完,转身大步离开会议室。

谢宝南不免困惑地跟上去,这?是谈崩了?那以后怎么办?

回到车上,陈邺问周总监:“下一家安排好了?”

周总监点头,“陈总放心,都安排好了。”

谢宝南有如陷入迷雾。

很快,他们驱车重新回到剑桥,来到另一家公司。

这?回,陈邺没有再说中文,直接英文上阵。

双方畅谈了十来分钟,谢宝南才弄明白,这?是嘉汇选定?的新经销商。虽然这家经销商不如前一家成熟,渠道也不如前一家多,但价格合适,潜力无限。

原来陈邺早在去那家经销商总部之前,就已经打定?了主意不再合作。

那不是谈判,而是宣战。

他故意不说英语,是磋磨对方士气。待到对方失去耐心,怒不可遏之际,再留下一句不让翻译的话,让对方云里雾里。

谢宝南不禁想,陈邺这报复的方式,还真是挺符合他的做派的。

新的合作顺利地定下来,陈邺心情很好,结束后带谢宝南去参观剑桥大学。那是他曾经读书的地方。

学校门口,有卖三明治的移动车。谢宝南有些饿,走上前买了一个鸡肉三明治,陈邺替她付了钱。

三明治包裹在白色的餐纸里,她拆着餐纸,问陈邺:“你不买吗?不饿吗?”

陈邺摸了摸鼻梁,坦诚说:“没带够钱,穷得只剩下卡。你去问问,能刷卡吗?”

早上出门前换了衣服,此时口袋里只有这?么一点钱。忙了一早上,也忘了向同事要点。

这?样的小摊,自然不可能刷卡。

谢宝南有些不好意思,立刻掰了半个三明治给他,“给你吃一半。”

她掰得不是很均匀,给他的那半边明显更大,鸡肉也几乎都在那半边。她是故意的,怕他吃不饱。反正她胃口小,只要有一小块面包垫肚子就行了。

陈邺垂眸,女孩茶色的瞳孔干净透彻,很认真地在同他分?享食物。

他没接,拿了另一小半,“我不喜欢吃这?个肉。”

“这?样啊……”

谢宝南信了。毕竟陈邺养尊处优,口味挑剔,一般的肉确实入不了他的口。

担心他挨饿,她又慷慨地把最上面的面包递给他,“那你吃面包吧。”

陈邺没再拒绝,咬了口面包。这?面包又干又硬,可能放了好几天。但他却品出了一丝丝甜。

两人坐在树下的长椅,边吃边聊天。

谢宝南问他:“为什么之前的经销商会突然提出多要两个点的渠道费?”

陈邺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背后的鬼?”

“你是说有人在背后搞鬼?”

陈邺不置可否。

一只白鸽落在不远处的草坪上,陈邺掰下一小块面包,伸出手,吸引那只鸽子。鸽子看了眼,没走近。

“我只和坦诚的人合作。”陈邺这样告诉谢宝南。

多年合作的关系又如何?不干净的手脚,说砍就砍。

谢宝南又问:“失了嘉汇这?么大个单子,你说他们会不会后悔?”

又一只灰色的鸽子飞来,吃下陈邺手里的那片面包。那只白鸽见状,也匆匆赶来,陈邺却不再给它吃了,只将剩下的一小片面包握在手心里。

他转头,眼睛如墨,“不管后不后悔,机会都只有一次。”

谢宝南一愣,在他脸上看出一些难以理解的情绪。

不知他在说鸽子,还是在说人。

三明治下肚,陈邺问她:“吃饱了吗?”

谢宝南点点头。

陈邺站起来,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走吧,带你去玩。”

他领着谢宝南在校园里参观,如一名尽职的导游。

他在剑桥待了整整五年,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

走到图书馆门口,谢宝南说要拍游客照,带回去给爸妈看。

陈邺纵容她,乖乖地为她拍照。

她才二十三岁,正是青春如歌的年纪。她站在图书馆前,风卷起她的长发,是好学生的模样。

他眉目温柔,似春水的涟漪。

之后,陈邺提议:“再拍张合照吧。回去给你爸妈看,证明你是陪客户来的。”

谢宝南觉得有道理,乖巧地赞同。

陈邺找了一名路过的学生帮忙,他和谢宝南并排站在图书馆前。

学生很热情,拍了很多张。陈邺向对方道谢,满意地收回手机。

后来,他们租了条船,沿着康河而下。阳光正好,水面宽阔,两岸是碧绿的草坪和优雅的建筑。

无端地,谢宝南想起徐志摩的那首诗。如今再睹康河,竟也多了几分?离别的愁绪。

这?是陈邺读书的地方,高不可攀的学府,远在地球另一端的世界。

从前她不曾见识过,也不曾了解过。

谢宝南偏头,看见陈邺的侧脸。今天的阳光明媚,就像眼前的这?个男人。她仿佛看见了当年意气风发的那个少年,冷漠到不可一世。

“你当初为什么学医?”船轻轻地晃动,谢宝南问坐在对面的陈邺。

陈邺回头,看向她,“五岁那年,妈妈因病去世。那时便立志成?为一名医生,希望长大能治好妈妈的病。”

然而直到入了大学,陈邺才得知,妈妈压根没有病逝。

她活得好好的,重新嫁了人,有了新的家庭和孩子。爷爷为了让他心里好受一些,编造了一个谎言。

陈邺至今还能记得得知真相那天的痛苦。

他朝思?暮想的妈妈,他深爱的妈妈,并没有满怀着对他的爱离开?人世。到头来,只是不想要他了而已。

那之后,无论何时再提起母亲,他都只说一句:“死了。”

谢宝南不知如何安慰他,轻声说:“说不定?她在另一个地方活得很好。”

陈邺心中冷笑,当然好,文婉有了新的家庭,早就忘记了他的存在。

他不愿意再提,顺着她的话说:“也许吧。”

谢宝南心里软软的。失去母亲的痛苦,她感同身受。但陈邺不像她这么幸运,在母亲去世后,还有黄敏代替母亲爱她。

她想起范明宇曾对她说:“婶,叔人不坏,他就是太孤独了。”

有多孤独呢?如今,她好像终于理解了一点。

谁能想到,如今呼风唤雨、冷漠孤傲的陈邺,年少时经历了怎样的痛苦与孤独。

从剑桥出来,他们在附近的集市上闲逛。

琳琅满目的商品,却因为囊中羞涩,迟迟无法下手。后来,终于遇见了一家可以刷信用卡的小店,谢宝南兴奋地拉着陈邺进去。

她一眼相中了一个手机挂坠。古银色的海螺造型,旁边落下一串海星。

谢宝南送到陈邺的面前:“这?个给你。”

陈邺呼吸滞了几秒,不敢置信。

她竟然要送礼物给他?

见他没反应,谢宝南直接从他手里拿了手机,将挂坠挂上去。

“小时候妈妈告诉我,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就跟海螺说。海螺听到后,你的烦恼就没有了。”

很幼稚的故事,专门骗小孩子的。但她却认认真真地讲给他听,像是在哄他开?心。

系好挂坠,她举起手机在他眼前晃了晃,“好不好看?”

陈邺垂眸,望向那串挂坠,又望向她。

她的眼睛里缀满笑意,清凌凌的,像是纯洁的美玉。

他心中有温泉细细流过,暖烘烘的。很难想象,三十岁了,竟然会被这样幼稚的故事打动。

他轻轻“嗯”了声,捞过手机,塞进大衣口袋里。

然后转过身,若无其事地走开?。

他不愿让谢宝南看到他眼中的情绪,看到那一刻,他眼中的酸涩,和为她真心实意的动心。

谢宝南心里记挂着家人和朋友,在小店里买了许多礼物,说要带回去送给爸爸妈妈、沈曼和孙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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