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口处,楚宁的马车在那两队人马都已离开后,才缓缓驶出。
此刻她坐在马车里,正出神地思考着方才见到的情形。
距离隔得远,她听不见那两人说了什么,只能从赵玉娥的背影与萧恪之模糊不清的面色间稍做猜测。
她几乎可以肯定,赵玉娥与她有一样,都想主动接近萧恪之。
可她是太子妃,是为了父亲的事才出此下策,赵玉娥又是为了什么?
赵魁虽不在了,可有赵伦接任,赵家如今依然如日中天,赵玉娥为何要如此?
翠荷显然看出了她的疑惑,轻声提醒道:“娘子忘了,前两年,长安还传过一阵风言风语,都说赵二娘与夫家关系恶劣,总是嫌弃家中郎君出身平平。”
楚宁愣了下,这才想起当时的传闻。
赵玉娥的夫家姓程,是襄州一带的名门望族,比起长安的众多世家也丝毫不差。
这些年,长安的贵族间对武将世家多少有些排挤,尤其赵玉娥这样只有母亲在身边,父亲还远在播州的,更不受年长的夫人们喜爱。偏偏她也心高气傲,看不上那些对她有意的纨绔子弟,便主动挑了襄州的程家。
可惜程家那位郎君出身虽好,却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入仕途几年,始终表现平平。因见夫君升迁无望,赵玉娥心中不喜,屡屡与之争执,使其终日郁郁。
楚宁向来不爱听外头的这些流言,能想起这一茬,也是因为后来偶然在东宫见过程家那位郎君,听萧煜提过此事,才记了下来。
翠荷的意思大约是赵玉娥主动接近萧恪之,只是为了他的身份和地位。
可她觉得不该如此简单。
她将近来从萧煜口中听到的细枝末节的小事和赵彦周送来的消息都仔细想了一遍,便忽然知道了。
先前朝中已有不少传言,称萧恪之将对大凉如今手握兵马的武将们进行一次大清洗,像对皇城禁军千牛卫一般,换上自己的心腹。
起初有人将信将疑,直到五日前,他忽然下令将幽州守将撤换下,这才令所有人相信,不得不暗自为自己的前程担忧起来。
想必,赵家也有这样的顾虑,尤其赵伦年轻,才坐上镇国将军的位置不久,的确会比旁人更着急些。
想通这一点,楚宁慢慢松了口气。
只要赵玉娥的目的与她没有冲突便好,其他的,她都不在乎。
这时,马车行近延禧门,再度停下。她不明所以地掀起软帘朝外张望,却正好看到站在一边望着她的萧恪之。
“方才的事可看够了?”
楚宁一听这话,便知道他方才发现了自己,便也不掩饰,直接从车中下来,行礼后道:“陛下放心,侄媳并非有意窥看,绝不会泄露半句。”
“是吗?”萧恪之站在离她半丈远的地方眯眼打量着她,目光中的怀疑毫不遮掩,“既非有意,为何也同她一样,恰好出现在朕回宫的路上?”
不知为何,见到大胆妩媚的赵玉娥时,他心中一片平静,毫无波动,可面对这个被衣裙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端庄侄媳,他心里却克制不住地想起许多暧昧的画面。
楚宁闻言一愣,随即明白他是在怀疑自己和赵玉娥一样,都是刻意与他“偶遇”的。
她不禁轻笑,原本端庄得找不出一丝错的美丽面孔间浮现出一丝若隐若现的妖娆之态:“是啊,侄媳曾屡屡接近陛下,的确免不了嫌疑。只是,今日却实在是应了鲁国夫人的邀约,一同前往大慈恩寺礼佛,陛下若怀疑,不妨亲自去问问鲁国夫人。”
傍晚的日光一点点变暗,恰在她光洁的脸庞上笼上一层薄薄的轻纱,愈令一切显得朦胧暧昧起来。
这一处宫城城门往来的人虽少,却也并非没有,即便周围有亲卫看守,也算不上十分安全。
可萧恪之却上前一步,伸出手指,极快地拂过她洁白的脸颊。
残留的柔腻触感仿佛那块柔软顺滑的丝帕,令他指尖一烫,随即便有热意迅速燃遍全身,最后汇集在心口处,蠢蠢欲动。
“与其将主意打到鲁国夫人身上,不如直接来找朕。”他将手掩在袖中,用力掐了掐手掌,忍住浑身的躁动,“可想好了,是否要告诉朕,你到底想要什么?”
楚宁看着他看似镇定,实则努力克制的模样,不禁放下心来,看来这两个月的心思并没有白费。
只是男人都是贱骨头,若太过轻易便得到的答案,总是不会珍惜的。
“时候不早了,侄媳再不回宫,太子殿下恐怕要责怪。”
她从袖中取出一方柔软丝帕,不经意似的在唇边拭了拭,恰好印下一抹极淡的绯色印记。
“陛下若真想知道,不妨耐心地等一等。”
说着,她袅袅地转过身,重新往车边走去。
晚风迎面拂过,吹得她裙摆翩跹,勾勒出纤细又婀娜的身姿,也吹得那方丝帕轻轻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