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九九因自作多情有点尴尬,清清喉咙转身进院去,便见小孩和之前一样坐在往内院去的门槛上等着?。
见到她来,立刻跑过来帮忙接东西。
陶九九边交给他,边叮嘱:“我要闭关一段时间。大概几天、十几天。你每天要记得早晚坐禅。不?要倦怠。免得病更重。只等我出关我们就过渭水回内域,我送你回蓬莱洲把病治好。”
小孩紧张起来:“姐姐,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以为她是要丢掉自己。
“不?是。蓬莱洲是你的家。那里有能救你的人。”陶九九连忙安慰他。
小孩犹豫着?,但还是点头:“我都听姐姐的。”
陶九九把吃的都放好,又把院中放睡莲的水缸洗干净,打?了一缸水放着,叮嘱他绝对不可以玩火也不?要去井边。这才找了个最僻静的房间,坐禅去了。
以防万一进去前,把自己脖子上的荷包取下?来,挂在小孩脖子上:“里?面装着?敛气的颂符。你戴着,万一要出去。这样这城中人就看不?见你。”
想了想又说:“如果我有什么意外,你就想办法离开这里?,过渭水后,先去浮畈的桃府。桃氏会帮你的。我姓桃小名叫阿豚。”
小孩有些害怕,紧张地看着?她。
这么小就要面对这种事?,害怕无依无靠也不?奇怪,陶九九很想安慰他,说一些‘不?会有事?’之类的屁话,但世上的事?怎么能说得好。自己前路不知,他又孤身一个,不?是粉饰太平的时候。
“桃氏在朝很有势力,过渭水后你若是实在去不?了浮畈,便随便找一处城镇往治所去,就跟治官说你叫阿豚,是桃氏亲眷。请他们往桃氏送信。桃氏听了,一定立刻去找你。若是桃夫人桃大人问及我在何处,你就说……我遇到隐世的大能之人,被收作徒弟随师尊去了,等功法大成那天,便会返来。请父母亲放心。免得两人伤心。”
小孩紧紧抿着嘴唇,要哭的样子,但努力睁大眼睛,这样眼泪就不容易溢出来。
等陶九九进去,门关上后。他在门口站了好久。眼睛睁得大大的,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不?敢走开。
一直到肚子有些饿了,走到厨房吃了个饼,就着水缸喝了些生水,便又立刻跑回来。
站得累了,就地坐下?,靠在门边打?瞌睡。
但有一点响动,便紧张地站起来,攥紧了双手,不?知所措。转头在四周找了半天,总算找到一处缝隙,费劲地确认,里?面的人仍然好端端地保持着?坐禅的姿势,脸色并没有任何异样,这才微微松口气。
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等他把饼吃得还剩下一二个的时候。
屋中的陶九九开始有了些变化。
那身猫皮子,像是发干发涩了,又像是被开水烫过的羊绒那样慢慢变形紧缩。
原本的眼睛鼻子,都移了位置,紧紧地勒在头上,甚至勒出了皮下人类五官的形状。
但显然这非常凶险,原来的孔不?在原位,里?面的人会无法呼吸。
虽然修士呼吸绵长,一口气可以撑很久,但现在她全身都被这皮子绑紧。别说是鼻子,就是周身的毛孔都被捂得严严实实,这样实在不行。
可在坐禅入定之中,她心法不?可停,根本无法自己停下?,扯开那层厚皮。
小孩惶惶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没有人可以救助,也没有应对之法。如果跑上去打断了坐禅,那陶九九也可能受到反噬,功亏一篑——心法运行,有始便要有终,中途不?可停止。
小孩慌张之下?破门而入。
扯着那张猫皮子想帮里?面的人挣脱,可他徒手,皮子又厚又韧,根本没有办法。
转身又去找刀。厨房倒是有一把,可是已生锈得像块木板那么厚了。按在院中石块上一磨,便化成铁锈,零零碎碎地掉落一地。在他手中只空剩下一个被虫驻空的刀把而已。
他几乎要哭,茫然站着?,惶惶四顾。叫了一声:“救命。”
可没有得到任何回音。
呆站了一下?,犹豫着?正要迈步,扭头就看到地面上有一个人的倒影。抬头看去,一位书生趴在围墙上,看着?这边。那目光灼灼的样子,似乎正定定地看着?他,脸上是略有些挑衅的微笑。
他紧张地退一步,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上的护符。看着?对方,那一句“救命”却不能再说出口了。
因为他莫明地觉得,就算自己说出来,那个人也不?会帮他的。
这个明明不应该看到他的人,不?止看见了他,甚至还想一个细微表情都不错过地,看清楚他有多狼狈多可怜。
他退开好几步,想远离这个人,随后扭头向大门跑去。
外面正是月夜,街市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在不远处就有一家是卖铁器的。
可他停在门槛处,无法再迈出去一步了。
用颂法打?入他心中的念头,像一座大山。压得他一动也不?能动。
他得在这里?等死,一步也不?能离开。
不?管他多用力,可落在地上的脚,一丁点也无法抬起来。就像是生了根,或被什么东西死死地按住。
又或者,根本没有任何外力,只是他自己使他自己无法随心所欲地活动。
可是,姐姐要死了呀。
他不?想守在这里?死了,只想救姐姐。
小小的手,不?顾一切地颤抖着?向门外伸去,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全身的灵脉似乎都在颤抖、抗拒。
无处不?在的痛楚,占据着他全身心,痛得连呼吸都成为重负。
似乎全身的骨骼都在扭曲变形。剧痛一浪高过一浪,似乎永远没有止境,以为这一秒已是极限,不?会再更痛,可下一秒,扑来的却是更大的浪。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最终迈出了那一脚。终于一脚站在外面时,却发现自己眼前一片模糊大概是哭了吧。顾不上了,挣扎着跑去铁匠铺,抓起一把最近的刀便跑。
等他跌跌撞撞地冲进内院,跑到屋前,便见门大开着?,那书生打?扮的人扶着一个清瘦的人影就地坐着?。
丑陋的猫皮已经被剥开了,随便丢弃在一边。满地血污,弄脏了书生大袍,他并不在意,对怀里?的人说:“我听到异动,便跃墙进来了,还请小娘子恕罪。好在来得及时,没有出大事?。”
随后他便听到姐姐的声音传来:“院中有个小孩,郎君进来时可曾看见,他没有吓着?吧?”
书生打?扮的人回头向外看来,注视着?他,眼睛里?有笑意,口中语气却疑惑:“小孩?在下确实见到,原本是想叫他帮忙的,可他不?敢,想必躲起来了。”
他有些恼怒,这个人不?是好人,只会信口胡说,姐姐才不?会相信他而怀疑自己是那种胆小又卑鄙的人。姐姐是世上最好心的人,待自己最最好,不?论姐姐是什么样子,他都不会害怕。可才向前走了一步,便又听了姐姐说话:“啊,原来如此。”
他猛然停步站着?,大约是灵脉波动以至于内宇生了波澜,内腑像灼伤似地痛个不停,叫他小小的身板儿那儿摇摆站也站不?稳。
可他觉得,这也抵不过心里?那怪异的酸楚。
它似一把刀,扎得深深的。叫他整个胸腔都麻痹了。可那不过是一句轻巧的话,怎么能叫人这么难过呢?
书生看着?他,笑得眼睛弯弯的,突然提高声音向这边道:“咦,小孩你还在外面吗?你为什么拿着刀?”
随后声音严厉:“她不是妖怪,只是病人而已。你们既然是在这里?相依为命的,她即便是妖怪,你也不?能如此无情,想趁着?她不能动的时候杀她。”
被书生扶着的人,挣扎着伸头向外看来。
面容如何他全没注意,只看到那微微疲倦的双眸,正向自己。她眼中是何情绪?他分?辨不出来。站在门外,嚅嚅地辩解:“我没有。”慌张地把刀丢下。
可姐姐已经看见了。一定不?会相信自己了。
他惶惶地站着?几乎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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