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九九用秘语向陆归嘀咕了一?句:“一?会儿你顺着我说就对了。”便抬头坦然面对所?有的人审视。
为首的越溅目光异样的锐利,在看清她的脸之后,有些许怔忡,但很快就恢复常态,想必他已经在陶九九被困于桃氏老宅的时?候,得到了她的相关消息,只是亲眼所?见?,还?是有些为了什么事而震惊。也更知道了新帝背叛自己干的好?事,口中冷淡:“这不是桃娘子?”
陶九九没有辩驳,只说:“你看我不像茕独,我看你也不像越溅。怕不是我们都是错的人吧?”
越溅表情没有变化,不过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人,那?些人便立刻退开去。
门口便只剩下陶九九、陆归和他三人。
实在谨慎得有些过分。
屏退了自己人之后,越溅随后又看向陶九九身边的陆归。
陆归不为所?动,垂眸扶着陶九九,沉默不语。
陶九九知道越溅的意思,只说:“他什么都听得。”
赵溅收回目光,便不再坚持,但也不再提有没有错人的事,只开口问:“你说你是茕独,不知道有什么证据?如?果单凭容貌的话,并不足以为信,就我所?知,除了桃氏娘子,未来的帝后春娘子也与茕独长得一?般无二?。难道她也是茕独吗?”
陶九九却并没有回答他,而是上下审视着他,甚至让陆归扶着自己,围着他慢悠悠地走了一?圈。
似乎想从他身上看出什么来。
越溅皱眉,但并没有立刻就生气或翻脸,只道:“小娘子懂得施用只有茕独会的颂法吗?”
“我除了自己的身份,什么都不记得了,怎么可能会?”
“那?小娘子,身上可有茕独的灵器?”
“我历经几世,能活着都不错了,连灵息都有不同,你还?指望着,我灵器未碎,仍在身边吗?你以为苏吴归是吃素的?”
赵溅无法反驳:“那?……小娘子总该有信物。”
“信物?只要是我以前用过的东西,都算数的吧?那?你可想好?了,我若拿出来了,你可不能反悔又得寸进尺要别的哦。”陶九九慢悠悠地围着他踱步。仿佛胸有成竹。
陆归要是不知道,还?真?以为她身边带着什么呢。
越溅沉默。自然不敢轻易答应。
因为他也晓得,器物是死的,即便是茕独在世时?常带的玉玦之类,也可以几番易手,流落到不知道什么人手中,又如?何能凭着一?样东西,就认可一?个人的身份呢。
“那?小娘子又怎么知道,自己就是茕独呢?”
“我是谁,我自然知道。哪怕山川变更,沧海桑田,一?切都忘记,但我不会忘记自己的名字和身份。”陶九九突然停步在他身后,这让他感到有一?种?奇怪的压迫感,飞快地转身,保持着面对她的姿势。
陶九九注视着他,表情有些俏皮:“原别枝,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越溅表情有些奇怪,只不动声色说:“小娘子这是什么意思?我徒儿原别枝,已因故逝去多时?了。”
“喔……就当我认错了吧。”陶九九十分温柔可亲,也并不与他纠缠不休。扶着陆归的手臂,又慢悠悠地举步:“我要是不回来,还?不知道你们这么一?场好?戏。看来琉璃殿实在是恨苏吴归恨得紧。差点连我都被当成摆布他转世之人的棋子。”
她说着,扭头看向越溅,原本?温和的目光,瞬息变得森冷,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你可知道,我受了你多少牵连?如?果我不是身陷局中,也不会灵脉有损,更不会被迫吞噬人丹。弄得现在体弱不堪!好?似废人!你琉璃殿将?我困在浮畈桃氏,就为了逼一?个殷灼月?若不是我这侍人反应得快,我还?真?没命站在这里,亲眼看看你一?个什么蠢东西!”说得咬牙切齿:“怎么,以前我亏待了谁不成?你要这么害我!”
越溅神色难辩,脸色更是精彩纷呈,但也不过瞬息便沉静下来。
他审视着陶九九正要开口,陶九九却阴沉着脸松开了陆归的胳膊,行随心动纵灵附着于右手,猛然一?把就掐住了他的喉咙。
那?蓬勃的灵力如?滔天巨浪,越溅反应速度并不慢,再加上早有防备,原本?是已经拈诀反抗的,但却没有料到,她竟然有如?此骇人的修为。连他手中已结成的颂法,都因为一?时?不防,而直接被那?灵力的巨浪生生扑打得当场便崩坏。轻易便被掐住了咽喉。
他自然是有反抗之力,但完全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一?时?怔住。
等他再意动时?,陶九九却已经收手松开了他,仿佛刚才抓过什么脏东西那?样,弹弹手上不存在的灰尘:“无知的蠢货。”厌恶地皱眉看他:“不论?你是越溅也好?,是原别枝也好?,是什么狗狗猫猫也好?。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一?件事——我要尽快去仙冢。你好?生把这件事办了,别叫我等太久!”
说着似乎想起了旧事,冷笑起来:“我想要的舍利,你也敢派那?些畜牲来抢!?区区星奎,在我面前放肆。”
越溅表情有些动容:“在渭水河畔的小城外,是你……杀了那?只星奎和魇兽……”
那?一?队人马之前突然没有了消息,唯一?一?只在附近活动的羽翼卫回来的也只有一?个女修,那?女修却是一?问三不知。说是原本?是要去探查,但当天她病了,没能和同伴一?道前去。
之后等她赶到,同伴都已经死了,星奎也好?魇兽也好?,也都横死。她并不知道是谁有如?此深厚的修为,又如?此冷血霸道地,将?双方都打得魂飞魄散成为脚下亡魂。
陶九九没有理会,只是厌烦,神色似乎疲惫,表情敷衍地乜眼看他:“你不是怀疑我的身份吗?到时?候去了仙冢,你自然会知道我到底是不是茕独。”
越溅目光落在她身上,似乎已经有些犹豫不决。
但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最后还?是点头:“也许这是最好?的办法。只是鄙人还?有一?些疑惑……”
“你准备好?去仙冢之后,就告诉我吧。”陶九九不耐烦听他说的样子,说完这句话,眼中的锐利之色便猛然消退。
而她如?同大?梦初醒一?般,目光从散漫而一?点一?点聚焦,冷不丁看到面前的越溅吓了一?跳:“你谁啊?”退开好?几步,又向四周张望:“这哪儿啊?我艹!”
越溅原本?还?有许多话要问,此时?猛然被噎住。
陶九九转身,拉着陆归一?脸莫明地问:“我们不是在去都城的路上吗?怎么这里看着像是国?宗?我们是怎么来的?我怎么记不得了?”
陆归泰然自若,扶着她轻声细语:“主人不记得了?不是主人说总归是顺路,先?到国?宗落一?脚,看看这边是何情况,探听探听小舅舅的消息?”又指着越溅道:“这位是琉璃殿主人。方才正在与主人说今年国?宗大?考的事。”
说着抬眸,看向越溅,目光带着胁迫:“尊上,可是如?此?”
陶九九也一?脸犹疑地看着越溅。
越溅有片刻迟疑,但最终还?是开口道:“正是如?此。”
“越尊上与停云院是至交好?友。停云院不知所?踪之后,越尊上也十分挂怀。方才正告诉主人,他已动用门人四处找寻停云院的事呢。”陆归与陶九九说话时?,微微躬身,免得她要抬头看自己,实在看上去是位再尽职不过的侍从。
说完抬眸看向越溅,便冷然了几句:“尊上,可是如?此啊?”
越溅与他四目交汇,不动声色:“正是如?此。”
陆归收回目光,对陶九九说:“看吧,奴就是说主人是不必管这件事的,自有国?宗去找寻。”
“那?今年大?考几时?开始?”陶九九问,对陆归道:“若是时?间还?长,我们便先?回都城去,见?过父亲,又还?有母亲的丧事要办。”说到这件事,神色感伤起来,免不得要感叹几句:“新帝受该死的小人蒙蔽,累得我家受此大?难。我只恨,那?个害人的狗东西不得好?死。”
也亏得越溅表情一?点都没变,口中只说:“大?考就在近十几日后了,桃娘子若要返回都城,一?去一?来也是得费些时?候。”
陶九九不解:“能费多少时?候?我有鹤车。”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走。一?心只想回家。
越溅又说:“可大?考在即,桃娘子不在考前温习,四处奔波,等到时?候岂不是落人一?头。再者,桃娘子本?来也入学并没有足够五年之久,早就在这一?桩上稍微逊色了。哪里还?能这样荒废时?光呢。”
陶九九犹豫不决:“可我母亲……”眼中晶莹。
“斯人已逝,桃夫人知道桃娘子是为家族争光,也不会怪罪的。若是桃娘子此次能一?举考过进了国?宗,更是光宗耀祖福泽后人的好?事。”越溅说着,见?陶九九有些意动,又道:“我愿亲自为桃娘子补习,亲身为桃娘子助考。这也算对我那?至交好?友有个交代?。不然,一?不能找到他,二?未能庇佑他的后人,实在心中有愧。”
陶九九很不相信:“可是……我记得,我与小舅舅走散之前,在丛山的时?候,遇到有人突袭,他说是琉璃殿。那?不就是你吗?”一?脸怀疑看看陆归,又看看越溅,似乎两人说的话,她都不太相信了似的。
越溅面不改色:“那?是有人化做我的模样,企图挑拨我与停云院之间的关系。后来我发现,立刻追寻而去,却被他逃脱了。”
陆归也说:“想来正是如?此。我在外头也听闻,停云院与琉璃殿最是要好?的。”
“原来是这样吗?”陶九九似乎是有些信了。
“桃娘子与停云院走散了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他吗?”越溅一?脸担忧地问。
陶九九摇头:“我只觉得天地转换,一?下就在了一?个陌生的城中。别人说那?是渭水河畔,再往前,就过渭水去外域了。还?好?遇到他。自愿为我的仆人。这一?路我才得平安。”陶九九看向陆归,十分依赖他的样子。
越溅不动声色道:“不知道这位是……”
“他啊,他叫阿龟啊。”
“不知是哪个Gui?”越溅虽然是问陶九九,但目光去是看向陆归的。
“王八那?个龟。”陶九九正色:“我希望他长寿,所?以给他取这个名字。”
陆归姿态从容,对越溅礼一?礼。
“那?,龟兄是自请为桃娘子的侍人?”越溅
“正是。”陆归一?本?正经,仿佛阿龟真?是他的名字。
“桃娘子……你对他到是信赖之极。”越溅看向陶九九表情淡淡的。
陆归看着他,露出一?个非常浅淡的笑容,但却一?言不发。
陶九九一?脸无辜不解:“自愿为我放弃自由成为奴仆,给了我如?此信任,为什么不值得我作为回报去信任他呢。他为人至诚,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帮助了我,彼时?我落魄一?个即无钱财傍身,又不知如?何能够返家,孤苦无依的小女子。他却不计较身外之物,一?心想侍奉、追随我而已。又会有什么坏心思?”
越溅表情肉眼可见?的扭曲。
只笑说:“也是。桃娘子慧眼得此佳仆。实乃大?幸。”
微微退开一?步,令退得远远的一?名弟子上前来:“领着桃娘子,去我处。安置在……”他顿了顿:“就安置在我院中。桃娘子是贵客,不可轻慢。”
陶九九虽然犹豫,但向他确认:“你真?的要认真?为我补习才是,不然我可要生气的。”
论?起来,以她的身份对蓬莱洲琉璃殿讲这种?话,实在有些不知轻重。
可越溅看了一?眼她评价为‘值得信赖’的陆归,约莫是觉得,她智力如?此,也实在不必跟她计较。只说:“自然。”
陶九九这才满意,被陆归扶着跟上那?引路弟子走了几步,又想起来什么,停下来冲越溅道:“记得给我皇帝哥哥去信,说我在这里补习,叫他不必担心。另……他受人蒙蔽之事,我也已经不再怪罪他了,那?也不是他的错,是小人之过。你让他每天给我来信,告诉我家中如?何了,他每日又在做些什么,解我思念亲故之苦,也省得我一?个在这里,会觉得孤独。”说着几欲落泪:“我母亲去了……他知道后也哭得伤心之极,他还?亲自赶到浮畈去见?我,叫我知道原来除了父亲,世上还?有侍我如?此亲近的人。痛我所?痛,怜惜我比他自己更甚。”
越溅点了头,应声说好?。
她才放心地跟着引路的弟子走了。
越溅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有一?名弟子上前,不解道:“师尊,这怕不是个傻子吧?”
越溅没有应声。
弟子嘀咕:“师尊,那?我们还?去都城吗?”刚才门童去通报,才走在半路就遇到了这一?群人。
越溅原本?是知道新帝竟然忤逆自己的事,打算往都城去的。
“算了。现在……许多事无法有定论?,特别是桃娘子这边……若是真?动了新帝……怕再横生枝节。”越溅想了想,只对那?弟子去:“你去吓唬吓唬那?个没用的东西就是。下次可不会再这么好?说话。叫他把星奎全派出来,找舍利的事不要耽误。再传令各门人,舍利是重中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