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 太阳彻底跌落地平线以下村间的车道两侧亮着微黄的灯光飞蛾扇动着翅膀深色的阴影印在不算平整的水泥路上显得更加斑驳。
夜风吹动树梢“沙沙”的声响应给这初夏的夜晚带来些许凉意。
只不过因山道尽头便是墓园的关系这从上方吹来的风带来的是寒意让人们觉得这夜晚充满了不祥。
于是两侧的农家早早将房门紧闭。
久久凝望后的黑夜终于将视线转回来他站在原地沉默片刻没有第一时间朝上走去。
又过了一会儿他看向侯涅生冷淡地吩咐道:“大影帝你先上去我打个电话过会就来。”
侯涅生没有说话如黑夜吩咐般地安静地朝山上走去。
片刻后黑夜确认看不到侯涅生的身影后才掏出手机在通讯录里翻找半天后拨了一通电话出去。
电话很快接通了那头传来一个慈祥且温和的女声时云舒说:“明渊有什么事吗?”
似乎是为了确定什么东西黑夜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时云舒只听她又温柔地问一遍:“明渊是你吗?是出什么事了吗?”
黑夜眼睫轻颤两下终于开口回道:“妈我有点事情想问你过年时你送了我一个手链那手链你还有印象吗?”
听到时云舒“嗯”了一声黑夜又道:“我听说那个手链是你求来保平安的我想知道你是从哪里求来的?”
“天衡山啊。”时云舒将这三个字脱口而出连声音都带上了笑意“这世上还有比天衡山更灵的地方吗你一开始还跟我说别信这些现在怎么又主动问起来了是不是那保平安的手链真帮到你了?”
“是帮到我了。”黑夜说“妈你能告诉我你求平安符那天的具体经过吗?”
时云舒犹豫片刻才道:“明渊啊你先答应我绝对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
黑夜不假思索道:“妈我答应你你快说吧。”
“我去的那天是除夕山上的游客非常多热闹到了人挤人的地步不过呢因为我每年都去给你求平安所以那里的员工都认识我。”
“我还有个专门的负责人是个叫允棠的女孩快十年前她才五六岁那么大我也算看着她一年一年长大跟晔舟一样是个懂事贴心的小姑娘现在啊也是个要成年的大姑娘了。”
“她领我进了中殿跟往年一样去祈福结束后我问她平安符是在哪里买她听后就领我朝里面走把我带到上山路前交给了另一个人。”
时云舒是专门教文学的大学老师而且非常受学生欢迎。
她说话时柔声细语如江南春雨般温柔清润让人忍不住静下心来用词也不会故意文邹邹的讲故事般让人听了就会沉浸在其中。
她一边回忆一边柔声说道:“明渊啊说来你别不信那天衡山上或许真的有仙人存在。”
“领我上山顶的那个人长发如墨身着白袍白袍上面还有浅金色的绣纹在红色的灯笼下荡漾着很漂亮的光芒。”
“那天晚上的风很大可上山途中和到达山顶时那寒风却和春风一样吹在身上是暖的虽然那人戴了一副面具但我能看见他的眼睛是金色的。”
“风吹动他的长发和衣摆时我脑海里只有八个字遗世独立飘然于尘所谓仙人真的不过如此了。”
“他将那手链交给我让我一定要亲手交给你说这手链有你需要的一切会保佑你平安顺遂万事皆宜最后还叮嘱我不要将自己上过山顶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时云舒细细回忆着当时的场景顿了顿又道:“不过我想那人既然知道我是为你求的那么肯定也会同意我将这件事告诉你。”
良久时云舒没有等到黑夜的回话道:“明渊你可能觉得我在迷信但有些时候人需要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当作信仰和寄托这会让我们的内心安定和踏实支撑我们继续活下去。”
黑夜:“”
真的很想告诉妈那不是什么仙人而是个狗屁疯子。
不过也多亏这个电话黑夜彻底确定了某些事情他压下把侯涅生马甲拆穿的恶劣想法回道:“妈我没说不信那东西对我来说确实很有用。”
当然黑夜没说这有用的东西他还没正儿八经用上就塞某人脖子上当个装饰品了。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时云舒笑起来“你应该还有工作要忙吧我就不继续打扰你了。”
挂断电话前时云舒又柔声道:“明渊我的孩子祝你平安。”
下一秒电话挂断黑夜将手机放回口袋里深吸一口气后低语道:“原来真的不是错觉啊。”
除去许晔舟黑夜对这个家没有任何归属感哪怕他的父母都是非常好的人他们间的牵绊似乎也只有血缘而已。
除此以外不说灵魂连内心的共鸣都无法激起。
不像天衡山光听到它的前身名叫启神殿自己就已是忍不住要哭了。
黑夜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他能彻底亲近许晔舟却无法同等对待他们此世肉体的共同父母。
这件一直被他刻意忽略的事情在此时越发怪异起来像根刺入他心头的刺从前只是挂在表皮但现在这针彻底扎了进来让他不得不在意。
侯涅生大概率知道答案但那家伙十有八九会回答不能说。
黑夜甩了甩头烦躁得眼眸再次呈现出血色。
过了一会儿黑夜想管他呢反正时机到了他肯定会知道的。
他将心头的烦躁一步步压下快步走上山没过多久就来到了位于半山腰的墓园。
这个墓园有些偏地段也不是很好连安保的大门都不怎么专业黑夜甚至不用找隐蔽角落翻墙直接大摇大摆走进去就行了。
黑夜从未来过墓园这样的地方哪怕很多次与死亡擦肩而过但这个话题对他来说仍旧是遥远而不可及的。
不说异能者本身会比普通人有更长的寿命。
黑夜对这人世间没有遗憾、也没有期待所以他享受生活只要不是必须情况就鲜少委屈自己尤其是物质方面。
倘若哪天真到了必死的结局他也能欣然接受某种意义上说他也能就此摆脱纷杂恶意的骚扰了。
但是当他看到站在墓碑前、低头垂眸的侯涅生时那种欣然赴死的想法就猛然消失不见。
这里的灯光昏暗无比老树的繁茂枝叶显得深邃而幽暗伴随阴冷而沉重的夜风将死亡的气息渲染在墓园的每一个角落。
侯涅生站在墓园的中心处现实里的一身白衣感知里的人形空白。
他是这里最亮的色彩但也最空洞最冰冷的色彩。
绝望的灰色、死亡的浓黑世间万物、包括那纷杂的恶意同样充斥在他周身数不清的色彩包裹着他但他却染不上半分。
于是他曾无数次渴望死亡又不得如愿地活下去一直活下来活到了今日。
谓天地同寿日月同辉然天地易改日月轮转。
斗转星移间万事万物皆有变数皆有始终只有面前这人再无变数有始无终。
他淌过最漫长的岁月河流登顶最高寒的力量山巅。
他可俯视万物众生强大到可以坐拥所有、却偏偏一无所有连个同沐风雨共待朝暮的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