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去打恋爱报告。”邵彦成哑着声音对她说。
姜晓菱使劲儿挣了挣, 还是没有睁开握紧的手。
她用力的将脸侧向一边,不与他对视:“你做什么不用跟说,不管。”
旁边传来一声低笑。
虽然声音很低,可还是能够感受得到他的开心。
“到了年龄就打结婚报告。”又说了一句。
姜晓菱这会儿觉得自己的耳朵滚烫滚烫的, 脑子里嗡嗡『乱』响。
她又一次使劲的甩了甩手。
在邵彦成刚刚放开之后, 就丢下一句:“随便!”然后夺门而逃。
邵彦成没有追出来。
在众人一片善意的打趣声里, 姜晓菱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了机械厂。
走出了好远,还能听到身边表哥“扑哧”,“扑哧”的闷响声。
“要笑你就笑出声, 你这么笑听着心里更不爽你知道吗?!”姜晓菱白了徐海成一眼, 没好气的说。
明知道自己是被迁怒,可徐海成还是没控制住,哈哈哈哈,真的笑起来。
直笑到眼看着表妹的脸越来越红,眼睛越睁越大,马上要动真火了, 才一只手扶着腰, 一只手朝着她伸出了一个大拇指, 做出了一个“佩服!”的手势。
直看得姜晓菱差点就又绷不住了。
“对不住, 对不住, 不是故意的,就是……”
徐海成喘一口气,才又继续笑着说:“晓菱, 你这才是新时代的新女『性』!刚才那个死老婆子,就得这么跟她怼!”
说完,又冲她竖一个大拇指。
姜晓菱好久没有见过这么神情自在的表哥了。印象里,以前的就总是这样的, 该说说,该笑笑。
如果不是家里出了那么一档子事儿,其实表哥一直是骄傲的,是被人喜欢和称赞的。
所以,即便是知道在拿自己打趣,姜晓菱也没生气。
反倒是伸手在他的胳膊上拍拍,一本正经的说:“徐海成同志,你现在这个样子才是我认识中表哥的样子,以后每天也都要这样!”
说完,她也冲着竖个大拇指。
徐海成被她说得一愣,眸光中飞快的闪过一抹黯然。
可还是冲着她点了点头:“好,们以后都要这样,都要好好的!”
们两个赶到废品站的时候,谢强正在忙。
通常收废品的时间是在下午点一直到早上。可今天因为下午装货了,那些来得早的人就只能围在院子外面等。
而晚上收货的又只有谢强一个人在,来送货的人就越聚越多,这会儿外面院子里都快要排起了长龙。
到这样的情景,两个人还说什么吃饭啊?赶紧干活吧!
于是姜晓菱立刻接过称重,付款的活计,谢强和徐海成则一个收,一个往里面搬货。
收废品这事也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徐海成只是问清楚大致的分类,很快就完全掌握了。
三个人组成流水线,这工作效率立刻就提升很多。
外面排队的人越来越少,到八点多的时候,围在外面的人就全都走完。
三个人一起松了口气。
“都歇歇吧,去洗个手。”谢强招呼着们。
然后转头看向姜晓菱:“你们怎么这会儿跑过来了?”
姜晓菱指指放在边上的竹篮:“『奶』『奶』蒸了点香肠,让我们给你送点过来吃。”
谢强知道,是这丫头因为下午的事儿不好意思过来给赔不是来了,心里有点好笑,可面上并没有带出来。
点了点头,说:“哟,这可是好东西。上次徐阿姨给们家送的那一根,就没咂『摸』出什么味儿呢,就被们家那两个小混蛋给吃完。你们家居然还能存得住?回去帮谢谢姜『奶』『奶』,这可是有口福。”
谢强说着走过去掀开竹篮,在看到里面有那么多东西之后呆呆。
姜晓菱赶紧解释:“们去给爸还有邵彦成送饭,然后这份是你的。放心,不偏不向,你们三个的都一模一样。”
听她这么说,谢强笑起来。
也没客气,洗完手就大咧咧的往凳子上一坐,直接招呼姜晓菱:“去,把小屋那个煤炉子给搬过来。”
姜晓菱也不生气,答应一声,乐颠颠的就要去,却被徐海成一把拦住:“去。”
说完,照着姜晓菱指出的方向就朝谢强之前住的小屋走了过去。
谢强也不拦。
直到姜晓菱也搬了个凳子在他身边坐下,才一边慢条斯理的剥着鸡蛋壳,一边问道:“你表哥这是准备在这儿常住了?”
姜晓菱点了点头。
“们家的事儿,妈肯定都跟封阿姨说了,表哥在我二舅那儿是住不下去了,能待的就只有家。
强子哥,也不瞒你,今天来,确实就是来贿赂你的。想着,要不你也收了表哥,让他也到咱站上当临时工吧?
人你也见,不是那种拈轻怕重的,干活肯定舍得卖力气。反正咱站上也缺人,用谁不是用?用生不如用熟,你对吧?”
谢强简直要被这个女孩给说笑。
活了二十多年,还没有见过谁,能把“贿赂”两个字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还一副“就是讹上你,你不答应就不高兴”的表情。
合着,她就这么解自己?觉得自己就这么好说话?
啧了一声,用手把香肠拿起来在手里捏了捏:“有点少。”
姜晓菱眨了眨眼睛,一时间有点没明白谢强说得是什么意思?
待她反应过来,立马激动的蹦了起来!
“强子哥你答应?!,没问题!有点少是吧?回去就跟『奶』『奶』说,让她再蒸两根,然后就给你们家送过去!”
“别!你可给打住吧!”
她一脸兴高采烈,立马就要动地模样,谢强有点头疼。
连忙制止:“,你可别往们家送,算先谢谢你。你要是这么兴师动众的弄一趟,妈闹明白是什么事,那我还不得被抽死?!
你这是有多不顺眼,拐着弯坑人啊?!”
“没有。”
姜晓菱刚想解释,不知道怎么的,就忽然想起以前见过的,封阿姨拿着刷锅的刷子追着谢壮满院子跑的情景,然后莫名就代入了谢强……
一个没忍住,哈哈的大笑起来。
到谢强瞬间脸变黑,又赶紧摇手:“没有,强子哥,真没这个意思。就是……想起阿姨打壮壮……”
因为如今和谢强在一起工作,虽然一个白班一个夜班,可还是天天见面。
此时的姜晓菱对已经完全没有最初的怯意。
偶尔也敢开个玩笑。
听她这么说,谢强的脸更黑。
“打住!换个话题。”直截了当的说道。
“换个话题,换个话题。”姜晓菱努力忍住笑,脑子里拼命搜索着,然后忽然想到了!
“强子哥,你认识一个叫做李荷花的人吗?一个中年『妇』女,又矮又胖的。”她边说边比划,眼前再次浮现出了那个人的模样,忍不住皱起眉头。
“你去厂里送饭的时候碰到了?”谢强打断了她的描述,直接问道。
姜晓菱:“……你居然真的认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她在咱厂里大门,好几年了。你还是去厂子里的次数少,多的话你也认识。”谢强一脸的不以为然。
可他刚才那句话分明不是这个意思!
“你也知道她缠着邵彦成的事儿?”姜晓菱压根没准备让他就此绕过去,又追问道。
谢强的嘴角抽了抽。
刚才真的是说漏了嘴,一点都不想让这丫头从他的嘴里听到那些传闻。
不然以她锲而不舍的精神,肯定不问个底儿漏绝不罢休。
可现在……
知道躲不过去的谢强用一种很一言难尽的眼神姜晓菱。
“咱家属院,包括咱机械厂,可能就你们家,不是,就你和你妈还有你『奶』『奶』不知道,其他人都知道吧?
李荷花缠着彦成,想让做女婿的事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瞒着谁。”
姜晓菱:“!!!”震惊!
“这人到底是谁啊?之前听她说是什么革-委会的干部家属。可干部家属怎么会在咱厂子里大门?”姜晓菱语气里带着遮掩不住的气郁。
“大门有什么不好?你居然还不起看大门的?你知道那是多好的岗位吗?”
谢强瞪着她:“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每天里除了登记个车辆,人员进出,剩下的时间就是烤着火,喝着水,磕着瓜子。闲着没一点事儿,工资还不低。”
“你一个月拿十八块六吧?”谢强问道。
“嗯。”姜晓菱点了点头。
“她一个月最少能拿二十八块五!和一线的工人一模一样多。她干的什么活,你干的什么活?”
这话就有点扎心……
姜晓菱用手在胸口上按按,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接话。
谢强戳了一刀,还意犹未尽,又继续往下说:“就李荷花那种大字不识几个放人,能找到这样的活儿,没她那革委会做干部的男人出面,你以为她找得着?”
姜晓菱算是看出来了,谢强应该对那个李荷花也厌恶至极。
不然以平日里那种待人淡漠的『性』格,就那么一个人,必不会让他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的。
她看谢强,试探『性』的又问了一句:“强子哥,那个人你熟?”
“谈不上熟,不上们家。”谢强这会儿也意识到自己说多,拿起香肠咬了一口。
好半天之后才淡淡的回一句。
“们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姜晓菱又继续追问。
谢强睨了她一眼,嗤了一声,毫不客气的揭了她的底儿:“你是想问李荷花她闺女是个什么样的吧?”
“是啊,就是想问问她那个闺女。到底是什么金枝玉叶啊,还想追求们家邵彦成?”姜晓菱毫不遮掩的回答。
“咳,咳咳!”谢强没想到她居然说得这么坦『荡』。
一块香肠卡在了嗓子眼里,让他控制不住的连续咳了半天。
咳着咳着,自己先就笑起来。
伸出手指对着姜晓菱的方向戳了戳:“女孩子家家的也不害臊!不把你说的话学给邵彦成听!”
说得时候还不觉得,可谢强这么一笑,反倒把姜晓菱笑得不好意思。
她硬着头皮还嘴:“想学就学,才不怕!”
可还是忍不住红了耳廓。
这个时候,徐海成也搬着烧得红红火火的煤炉进来了。
原来,谢强从来到站里就开始忙,一直忙到现在,压根就没有回屋,那炉子也根本没有生。
们两个人在屋子里说话,徐海成就一声不吭的在门外把炉子给生起来,扇旺了才搬进来的。
到他这么有眼『色』,谢强的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情。
又继续刚才的话题:“李荷花那个女儿说起来你可能也知道,就是之前想买美芳衣服的那个人,叫于白桃。”
“是她?!”姜晓菱的脸『色』顿时就变。
“这种人她也好意思介绍给邵彦成?!”
听她这么说,谢强咧了咧嘴,语气里极尽鄙夷:“她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她觉得她那个女儿好得不得。天天在厂里吹,好像全天下都没有比她们家于白桃更优秀的人了。
对了,你还不知道吧,于白桃这次技术科考试也报名。人家还想考进去和邵彦成双宿双飞呢!”
“张伯伯才不会选她呢!”
姜晓菱说着捡起一块儿地上的小木块就扔到了煤炉里,发出了啪的一声,里面的火苗顿时往上面猛地一窜。
吓得谢强和徐海成两人同时往后侧侧身子。
“没错,放心吧,张工才不会选她。不过你也得相信们彦成,们彦成对你的心可是日月可鉴,哈哈!”
谢强说着,自己忍不住又笑起来。
几个人又说笑几句,谢强终于将话题转到了徐海成的身上。
“明天上午你别出门。回去带你去一趟街道办,到时候把手续办一下。然后你晚上直接跟一起来上晚班。
以后你也别住彦成那房子,咱站里有宿舍。平时也是空着,你一个人住一间,干点啥也方便。
关键是白天的时候,你要是没事也帮助晓菱她们干点活儿。像今天这种情况,光靠两个女同志还是不。”
徐海成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不过就是去生个火的功夫,表妹还真把工作给谈好了!
顿时欣喜异常。
谢强说什么,都一叠声的答应着。在听说还能有宿舍,还是自己住一个单间,更是高兴的眼睛都发光。
说的差不多,谢强才终于想起来了一般,问道:“对了,你明天去街道上的时候,最好带上介绍信。就算是临时工们也需要原籍开的证明。那个,你有吧?”
徐海成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凝,下意识的朝姜晓菱看过去。
姜晓菱当然知道没有介绍信,难不成这时候也拿一张画的过去对付?
她赶紧说:“非得要介绍信吗?要不,让我爸去街道上给写个保证书,证明真是我们家的人?”
听她这么说,谢强忽然想起之前妈妈曾经在家里说过的,徐海成怎么靠一张自己画的介绍信走到边疆的事儿了。
忍不住好奇的问:“你画画不错?”
“还。”徐海成连忙答道。
“那……”
“别!”姜晓菱连忙出声阻止。
“明天问问邵彦成,好像说认识省城派出所的人,到时候们能不能想办法帮我哥办一个介绍信寄过来。强子哥,你可别出馊主意了,这要是被发现,是了不得的事儿!”
“就是想看。”
谢强砸了下舌:“就是想看到底能画的有多真。吧,那就吧,介绍信来了再说。”
“那我明天先过来干活吧?不要钱!正式上班了再算工时?”徐海成连忙申请。
谢强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因为在废品站多说了一会儿话,回到家属院的时候差不多都已经九点了,到处都黑黢黢的,家家户户都关了灯。
徐海成将她送到楼栋口就回后面房子睡觉,姜晓菱自己回家。
一推门,就发现妈妈屋里还亮着灯。
姜晓菱心里咯噔一声,生怕是爸爸在家,着她回来收拾她呢!
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却发现原来是徐寒梅还在做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