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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井绳如蛇(1 / 2)


x 回到白府白芷在马厩旁看见那匹汗血宝马正悠闲地吃着干草好惬意的样子。白芷暗叫糟糕马忘记还给人家了。清荷见白芷痴愣着看着那匹马偷乐道:“得了借马思人了还说随缘呢。”

白芷叹息:“真想跟着九郎一走了之一路下蛋回京城。”

“……”清荷傻了。

白芷逍遥地乐呵呵回自个儿的临水轩只不过还未踏进临水轩白渊便命人唤她去书房。这两年来她甚少去书房“面圣”如今她也知刮什么风并不诧异。

她一进屋白渊便开门见山:“这裴九算是个良人你与他商榷得怎样了?和好了吗?”

白芷道:“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白渊满意点头:“甚好。”

裴九远在京城无论她这蒲苇怎么生长也到不了稳扎京城的磐石身边。她就慢慢长长到不能再长然后来一句“红颜催人老不等了”便是。她仁至义尽相信白渊也不会怪她。

白渊心头石落了下来提到白芍:“芍儿与钱郎(白芍夫君)打算在京城扎根昨日来了书信已购一处老房子。”

白芷大惊不好的预感席卷而来。

京城多么可怕的字眼!

白芷总盼着自己的担忧是多余的。熊风、裴九走后日子又像往常一样唯一不同的是白芷不再是步行翻山越岭去找秋蝉而是顺便遛马把汗血宝马绑在马车上如个贵家小姐一样招摇过市。

于是白芷在苏城又多一负面评价——娇生惯养!

白芷觉得无所谓只是极为重视名声的清荷叫嚷了许久:“小姐莫要为一匹马而失更多啊!”但白芷依旧我行我素还反唇相讥:“我若不遛这马儿好好一匹千里马被糟蹋你说得损失多大!这人言碎语能值多少个钱?”

清荷无法回答但心里仍觉得闲言碎语比这马儿值钱!肯定是小姐被那裴九弄得鬼迷心窍才这么不顾分寸。

白芷自知她在封闭的苏城是嫁不出去了所以对于其他人她不想顾虑太多只想在白渊没“狗急跳墙”把她嫁到外乡之前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在那个宛若现实的梦境里她顾虑太多失了很多本该有的快乐。她常年深居简出不是女红便是琴棋书画而这些都不是她所爱可碍于自己是“大家闺秀”逼着自己做这些自以为高人一等。可到了京城她才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没见过世面的山村野姑却还自以为看到了天以致不自量力贪恋慕屠苏为以后的人生添加了一抹浓重的悲剧色彩。她羡慕秋蝉秋蝉虽出身草莽却能随着自己的心过自己想过的生活想习武便习武想嫁人便欢天喜地把自己嫁了出去。秋蝉的相公是一名山间药夫以采药为生常年居住于山间。秋蝉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虽日子过得单调却能安享晚年平平稳稳、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哪里像她担忧命运坎坷拼命想把握住自己现在所拥有的。

可白渊到底是白渊一心想上京城大展宏图即便是再小的机会也不会错过。白渊常常给住在京城的白芍写信到底是聪明人不直言自己想去但每封信皆表达出自己思女心切盼着早日团聚又叹官事在身无法抽身若能在京城求得一官半职那便是极好的。

白芷没让这些“思女信”传到京城去她半路劫了把这些虚伪的信一封封烧毁。她相信白芍也不会奇怪没有家书的事。因为自打白芍嫁出去白渊所写的信都被白芷给劫了烧毁。

她为了保住这个家不得不做“不仁不义”之事即使天打雷劈她也迎着任雷劈。

春光明媚的日子最适宜拜佛。柳氏命丫鬟来临水轩问白芷愿不愿意去白马寺。白芷今日与秋蝉并无约会反正在家也是闲着便随着柳氏去了。

这千里马拉着马车让人仿佛身处空中飘飘然。柳氏被马车抖得脑袋疼想扶额却因为手抖得厉害戳到了眼睛忙命马夫停车。

白芷暗叫不好这千里马有伯乐也不带这么欢乐的要是把伯乐娘给弄瞎了后果极严重。

“娘没事吧?”

“今儿马车是怎么了?奔跑还跳着舞步不成这么颠簸!”

“兴许是山路崎岖吧。”白芷心虚。这汗血宝马认主人有她在它一般都带着舞步奔跑……她是习惯了可她娘还需长期体会。

当他们来到白马寺却不见来往香客门庭冷清不知是何缘故。白芷让柳氏暂且在门口等候她和清荷到寺中查看方离开马车那匹汗血宝马忽然前蹄上抬高亢地叫了一声。白芷愣了愣这马今天是否兴奋过度?她记得她前些天有遛马啊!

待她准备进寺庙主堂之时门口竟有士兵把守见她走来兵刃相交挡住她的去路:“夫人请回将军在佛堂行礼。”

“夫人?”白芷抖抖眉毛。

一旁的清荷扯着嗓子叫:“好生无礼我家小姐尚未出阁你们怎能这么污蔑我家小姐名声!”

门神般的士兵面面相觑再看看白芷一身行装不表态了。白芷穿的不是少女装是柳氏旧衣改良的衣服。而发髻因出门匆忙她只是随意让清荷绾了发髻。不是白府穷得连一件衣服都买不起而是白芷穿腻了锦衣偶然有次习武后满身大汗换了秋蝉的纯棉布袍觉得舒服得紧便想买一件。奈何财政大权一直握在二娘手中二娘觉得堂堂知州之女穿布袍有失体统便没给她。柳氏心疼女儿偏巧有一件素色布袍便赠给了白芷白芷到制衣店改良了下又因是母亲割爱所得她穿这件衣服穿得频一直未招来非议。如今经这门神士兵们提点她才知为何未引来非议。她早已污名在外被称为“不贞之女”穿少女装倒显得装了。这些士兵都是外城人自是不认得她。

白芷不想在此事上多费口舌母亲还在外等候她便问士兵:“里头的将军大人何时行礼完毕?”

“今儿全面禁了姑娘明天再来吧。”

白芷皱皱眉心有不甘来一趟不容易却无功而返?她不死心:“里头什么将军这么大架子?”

士兵满脸牛气地噘着嘴:“当朝最有权势的裴老将军还有最年轻的大将军慕将军。”

一听“慕将军”白芷心里咯噔了一下:“慕将军是……慕屠苏?”

“大胆怎能叫大将军的名讳!”

“是是我们这就走。”白芷废话不多说直接拉着清荷逃命般地狂奔而去。清荷跟不上嚷道:“小姐等等我。”

行礼刚刚结束裴江裴老将军和慕屠苏神色和悦地出来下台阶朝门口走去。慕屠苏目光偶尔一瞥见一抹身影越飘越远。他眸色渐深静静凝望。

裴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嬉笑:“咦?你怎对那妇人看得这般入迷?从你脸色看来你似乎受到了什么惊吓?莫不是白日见鬼?”

慕屠苏失笑笑得无比苦涩:“这真要是见鬼就好了。至少……我还能妄想她没嫁人。”

裴江听着糊涂:“屠苏阿九说你自从陪你母妃来了趟白马寺变得沉默许多我那时觉得阿九这孩子又犯病了如今看你来这白马寺的种种表现我也觉得有点问题怎么喜欢上白马寺附近尼姑庵里的小尼姑了?人家不肯为你还俗?”

慕屠苏笑答:“不比这更惨。小尼姑情愿喜欢和尚也不喜欢我。”

“哟那以屠苏的性格该是会把那和尚调到京城的龙安寺当方丈了。”

慕屠苏回:“裴叔叔原来真不了解我我会让那和尚还俗还帮他娶妻。”

“那小尼姑怎么办?”

“她继续在尼姑庵里当尼姑让她死了这条心。”

裴江一愣:“那你怎么办?”

“自然陪她常伴青灯。”

“屁话。”裴江忍不住啐一口。

慕屠苏不反驳笑而不语末了补充一句:“尼姑庵与鸟兽为邻偶发禽兽之事无人知晓。”

裴江又啐了他一口:“禽兽!”

他笑目光却飘得很远。

白芷见着自家的马车便立即飞奔上了车令车夫火速驱马离去。柳氏见白芷这模样不禁问:“芷儿怎么了?”

白芷只道无事。话多的清荷可憋不住:“小姐一听世子在寺内就这德行了。”

柳氏愣了愣柔声说道:“芷儿你与你心上人尚且清白之事没同世子讲明?”

“娘此事你就别操心了。”

“怎能不操心?我就你一个女儿。”柳氏眼底闪过一丝悲凉“你和你父亲是我这世上唯一的牵挂。”

白芷一听到柳氏还那般在乎白渊心里憋气:“他宠二娘之时可把娘放在他心里一寸?”

柳氏不再说话只是眼底藏了泪水。白芷看在眼里难过在心她安抚着柳氏抚摸柳氏的手背无声无息。如果家里一直这样就好了虽然父亲不再宠娘但至少在娘看得到的地方让她安心。娘安心便是她白芷最大的喜事。她不求什么只求老天就这样让她白家窝在这小小的苏城吧。

可她一回家丫鬟便唤她去大厅还命柳氏一同前去她心头升起不好的预感一般家训都会去大厅还让她娘一同前去那么便是——她犯事了。

她能犯的事除了劫信烧信还有什么呢?

果不其然她前脚方跨进大厅门槛白渊一掌拍了过来扇在她脸上结结实实的疼。本来白渊还想再扇几个巴掌却因白芷被柳氏死死护在怀里让她幸免于难。

一向淡定的柳氏痛哭起来:“老爷饶命芷儿犯了什么错为何要这样打她?”

“你养的好女儿!”白渊气得牙痒痒吹胡子瞪眼“她居然买通来福劫去我捎给芍儿的信!你问问她这是什么意思?”

柳氏愣了愣看了看她怀里沉默不语的白芷:“芷儿快向你爹解释你为何要这么做快!”

她要怎么解释?说她知道白渊做京官后会抛弃她和母亲带着二娘和他宝贝儿子去京城从此不管他们死活?她可以这么解释的话她肯定会大声地去解释!

柳氏见白芷一直沉默又着急又气愤。

白渊在一旁冷笑:“你妹妹嫁了个好人家你心里不平衡要怪只怪你自己不争气。当年那门好亲事是你自个儿毁的你怨不得人。我宠你妹妹是因为她比你懂事!你别以为你劫了信我就会宠你对你这不争气的女儿我是彻底失望了。”白渊恨恨地看着她又想打她。

柳氏一边哭一边护着白芷嘴里喊着:“老爷饶命!”

二娘在一旁假惺惺地当和事佬:“老爷莫要生气了。我想芷儿是在家里待着闷了不如让芷儿去她舅舅家待一个月吧。”

柳氏的老家正好在边防处几乎与战场临着如今战事将近局势动荡让白芷去那儿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个问题。

然而愤怒的白渊却接受了二娘的建议拂袖道:“你到你舅舅那儿思过一个月再回来!到时候你会知道做我女儿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白芷冷笑这真是天大的讽刺。她不哭不闹地说:“谢谢爹高抬贵手!”

一旁的柳氏哭得梨花带雨甚是凄惨。

柳氏是桐城人而桐城在光辉王朝与南诏的边界处。它地势崎岖多山环绕乃光辉王朝边防重镇。桐城是以农业为主却是以奴隶交易繁盛而得名。桐城奴隶交易集市有各种不同的奴隶美艳妖娆的碧眼波斯舞女憨态实干的大壮士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全能才子再或者武艺高强的世外高人总之你想要什么那儿应有尽有任顾客挑选。能进奴隶交易集市之人首先得付黄金十两的门票钱才能入场。所以进去拍卖奴隶的主儿非富即贵。

白芷一直好奇那奴隶交易集市几番想去奈何这黄金十两对她来讲太贵了她负担不起。此番前去她自然也不敢想着奴隶交易集市之事她不是去游玩是思过。

白府大门外停着一辆靛蓝锦布木刻雕花的马车。

自从白芷被白渊下令去舅舅家思过柳氏就没少哭过。柳氏只有一位哥哥是个拥有好几千亩地的大农民在桐城是响当当的农业大户。白芷年幼时在舅舅家住过一段时间因当时性格骄纵大小姐脾气重惹得小表妹常常哭疼表妹的表哥十分不待见她常常恶语相待神情里充满了厌恶。后来她回苏城那天表哥抓了好几只癞蛤蟆偷偷放在她的马车上吓得她病了差不多半年。之后柳氏便不再带白芷去舅舅家省亲生怕再来个“病半年”。

如今白芷又要去那儿柳氏一边担忧她侄子柳继再整白芷又一边担忧战事将近怕白芷伤到。做娘的想的总比别人多。

白芷安抚眼中泪光点点的柳氏:“娘此番前去不过一个月一眨眼工夫就过去了。”

“切忌莫再使性子惹你表哥了。”

“知道。”

如今她表哥可了不得掌管柳家世代累积的几千亩地可谓是粮食之王了。

白芷前脚进马车清荷后脚跟进来。她撇着眉嘟着嘴显然一副不开心的样子。白芷自然知道她为何如此。小姐受罚丫鬟同受罚白遭罪。

“清荷你今儿多大了?”

“十四了小姐。”

“哦到适婚年纪了。”白芷回想梦里她把清荷指给了恭亲王府的高级侍卫可最后清荷却与管家私通被那气愤的丈夫一刀捅死了。

“小姐清荷还不想这些呢。”清荷羞涩地低着头嘴角却扬着噙着浅浅的笑意。

这么个清纯的姑娘怎会做出那种事情?白芷心生感慨兴许是她配错了姻缘。

去往桐城的路途前半部分算是风平浪静一帆风顺。她本以为来前的担忧只是自己吓自己可有些事你以为过去了越放心偏偏总会给你当头一棒。

马车骤停白芷一个踉跄险些滚下马车。帘子被掀开车夫道:“小姐前方有打斗。”

白芷愣了愣探出头往前方看。

车夫算是聪明人把马车赶到草丛之中又有大树遮掩不能称得上完全隐形倒也让人一眼望不出。前方离得太远看不清是什么人只闻女人的尖叫声声声凄惨白芷打心底感觉寒冷。

难不成是趁着战乱肆意妄为的山贼?他们正在抢女人上山寨?可她未曾听过这附近有山贼呀。

车夫也不忍听远方传来的尖叫声皱着眉头缩在一旁不敢听。

清荷吓得窝在马车上大哭起来:“小姐我们打道回府吧。”

白芷在一旁倒是镇定:“那些人不会往我们这边走你没听见声音越来越远了吗?”

“好可怕要是我们苏城哪有这等事发生!”清荷再接再厉地哭仿佛只有哭她才能活着。

白芷不答心事重重。她真不知道桐城现在是什么模样了可是断壁残垣哀鸿遍野?她不敢想象。他们等了很久即使不再有厮杀声、尖叫声他们还是静止不动直到第二天天光白芷才命车夫继续前进。

当他们来到遍地尸体的地方马速明显慢了。白芷知道车夫是怕车碾过那些尸体。他们无能相救至少也给人留个全尸。

“救命……”忽然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让马车停了下来。

车夫再次掀帘:“小姐有活口。”

清荷受到惊吓缩在车内不敢动弹。白芷抿了抿唇迅速下了马车竟发现满身是血的男子躺在那儿。白芷走过去不得不惊叹这男子的生命力之强大过去一个晚上了他竟然还未死!

白芷命清荷拿茶壶来给那男子润了润喉咙她只带来少许金创药不足他用。如果再不止血他可真要死了。白芷便挽着裙子到附近找找有没有止血药草。

幸亏她常年和秋蝉在一起秋蝉嫁的又是山间药夫她耳濡目染知道些基本的药材。止血药草并不难找在那男子晕倒之前她赶了回来。

救人为先她把那些草直接塞进自己嘴里嚼了起来。不得不提一下她当时恶心得快吐了。当她把那些药草敷在那男子的伤口之上那男子微微睁开眼看到一白衣女子有着出尘不染的倾城容颜垂下的柔顺青丝拂过他的脸。他以为是仙女下凡艰难地说:“谢谢。”而后安静地晕死过去了。

白芷在想这个男人该如何处置?带上马车领到舅舅家?还是直接扔在这里让他自生自灭?经过激烈的自我斗争她还是把这男人背上马车了。

清荷见自家小姐大壮士般把一个男人背了过来瞪着她的泪花眼喃喃:“小姐……”

白芷拼命地喘气:“赶紧给他洗洗整理下这血肉模糊的样子怪吓人的。”

“是。”清荷哆哆嗦嗦地把储存的水倒进盆里给他清洗一番。待她洗净那男人的脸她愣了愣:“这公子长得可真俊。”

白芷往那男子的脸上扫了一圈暗叹确实长得不错。

马车好不容易逼近桐城白芷在心里打了许多腹稿。对于这男子她该怎么向那刻薄的表哥交代?路途相救心生怜悯若能救活算是好事救不活也算是积德。从衣着打扮来看这男子算是富裕之人救活后好处自然不会少最好敲诈个黄金十两让她去见识下奴隶交易集市。

桐城城门并未残缺还修葺得极为壮观厚实。进城出城极为严格有重兵把守。可白芷有一点想不通这士兵似乎不是防止外族人进入而是防止有人带着兵器进入。后来她想想才明白也难怪庞大的奴隶交易市场在内杜绝了外族生意就没法做了。

白芷顺利进城来到她多年未曾来过的舅舅家沿着台阶拾级而上宏伟的朱门巍峨地立在眼前旁边两头威武的大石狮子露出霸气的獠牙。

白芷想原来当农民也可以发家致富!

清荷上前去敲门不一会儿一位背稍微佝偻的中年男子开了门。清荷把白渊的书信交给他他便关门送信去了。不一会儿那中年男子嬉笑着让她进去。白芷方要跨进门槛像是想到什么对那中年男子说道:“哦马车上还有一人麻烦你背一下。”

“好好……”

看着那中年男子去马车那儿了她安心地撇了撇嘴准备跨进门槛却听见那中年男子失声尖叫。白芷心想这管家也太没见过世面了不就是个将死之人吗?

只闻那中年男子尖叫:“少爷!你怎么了?”

这回白芷吓得不轻她……她所救之人竟然是那永远带着厌恶的表情指着她鼻子骂她长大没人要的表哥?

真是巧得很哪……

曲廊回转红栏绿墙阳春三月桃花缤纷偶有泉水叮咚仔细一看原是临泉水榭。这似神仙般的居所竟然她舅舅家?白芷努力回忆儿时怎么也不能把那遍地堆放稻谷以仓库为家的大杂院与眼前这典雅大气的院落相比较。

白芷听舅舅说原来早些年桐城干旱大部分农民为此吃不上饭更别说挣钱。柳家也不例外遣散家仆变卖房屋。白芷的母亲柳氏怜悯娘家人向白渊要了点银两去资助他们奈何杯水车薪。没想到一直在外求学的柳继回来用柳氏赞助他们家的钱以超低价买了那些快饿死的农民的地种的不是稻谷而是粮草专门卖给各国军队。柳家偷偷摸摸地发了家后来生意大了仗着客源开始明目张胆地开门做生意。

白芷不得不承认她这表哥胆大会投机取巧。他懂得桐城地理位置的优势地处边境。他也懂得这些年的各国局势烽火不断征战连连。他更知道“趁火打劫”在别人揭不开锅的时候廉价收购土地!

这样城府深又唯利是图之人没几个仇家是不可能的!难怪被追杀!

不过连累他人这就是他的不对了。舅舅说柳继此番出行是去接他妹妹柳如不想回来路上遭遇不测。也便是说当时柳如也在其内不过如今下落不明。

柳如该不是被抢匪抢去当压寨夫人了吧?很有这个可能从小柳如就是个美人坯子甚至比白芷更胜一筹。她白芷已然算得上顶顶的大美人那柳如更不用说了。

白芷把自个儿的猜想告诉舅舅舅舅哭得肝肠寸断:“我家苦命的女儿啊!”

白芷也为之叹息。

柳继醒来之时已是三天以后。那日白芷在厢房睡得正香清荷赶着投胎似的迅速跑来叫醒白芷:“小姐柳公子醒了。”

白芷那会儿还迷迷糊糊:“柳公子谁啊?”

“小姐你表哥啊!”清荷依旧兴奋着。

白芷蹙了蹙眉神色古怪地看着异常亢奋的清荷:“他醒了干我什么事?”

清荷一愣:“不该去看看吗?”

“该去看。”

清荷眼眸亮了亮。

白芷躺回床上:“我方才什么也没听见睡醒了再说。”表哥与睡眠她觉得睡眠重要些。表哥醒了她是该去看看但若是她睡着了不知他已醒迟一些去也不为过。

桐城距苏城不过一天左右的路程可白芷还是觉得自己水土不服嗜睡得很。直到日上三竿她才悠悠睁开眼。她唤了唤清荷叫了几次也没人答应。她扯着嗓子再唤了几次依旧没人应。白芷只好自个儿起床梳洗再出门。她随意抓个丫鬟问了柳继的住所最后乖巧的丫鬟领着她去了。

柳继的住所极为特别在湖中央修建的水榭之上。白芷虽会游泳但要她睡在那儿她肯定不敢这要是哪一天刮风下雨睡到一半掉进湖里可真是人间惨剧。

她方提着裙子上了竹梯便见着清荷和一小药童正在聊天。她说怎么唤清荷不见人呢原是跑到这里来了。白芷也不恼直接无视清荷进了屋。

屋里弥漫着中药味白芷闻了闻只能辨识出几味药材。

柳继坐在书案旁身披衣衫手持毫笔在书写什么。该是听见脚步声他把头抬起来见到白芷愣了愣。

白芷先打招呼:“表哥身体好些了吗?”

柳继放下笔走了过来示意白芷坐。白芷顺意坐着等待柳继发话。柳继在她旁边坐着他脸色发白嘴唇干裂唯一能辨得出他还是活人的只有那双眼睛会动会眨。

他这副样子还爬起来显然在书写着极为重要的东西。

“你是白芷表妹?”

未曾料到他第一句居然是这个?

“难不成你想芍儿了?”白芷揶揄。

柳继干笑两下:“多年未见不认得了。你变了很多。”

“表哥也是记得以前常常赶我走当我走的那天表哥兴奋得差点放鞭炮庆祝。”

柳继道:“年少无知。”

白芷道:“如今年轻有为仇家却多了。莫要怪表妹多事你这次……”

柳继原本脸色就白如今更是白得彻底:“我想应该与这次战争有关吧。表妹该知我卖军用粮草不分国界。南诏王好战攻打周边小国以扩充自己国土。所以他成了我的大雇主。这一战他向我订购所有粮草可惜迟了一步我的粮草早已被裴将军所订。南诏王认为我不守商人规矩以国为先。”

“所以恼羞成怒派人来杀你?”

“表妹救得我怎不知道我所伤之处?”他微眯着眼认真地注视她。

白芷被他看得脸有些红:“伤口虽多却都未伤到要害。”

“留我活口掳走我妹妹。”

“胁迫人质逼你就范?”白芷接口。

柳继见白芷那认真的模样白皙凝脂般的脸双瞳剪水还有那乌黑如墨的青丝……这三天里这样的容颜一直入他梦中让他不愿醒。

他见过比白芷更美的美女可为何偏偏她的容颜是那般清晰!

“表哥。”白芷见柳继不说话忙不迭唤了他一次。

柳继回了神:“我想应该是吧。”

白芷低头沉思柳继再次望着白芷发愣许久。躲在门外的清荷偷偷看到里面的场景眼神黯了黯目光同样停在柳继身上许久许久。

小药童拍了拍她她才回过神来。

小药童道:“老爷其实有意要给少爷纳妾你叫你家主子帮帮忙呗。”

清荷脸通红起来明知故问:“帮什么啊!”

“每天来看我是假看少爷才是真!喜欢少爷……呜。”清荷忙捂住小药童的嘴满脸恳求地小声道:“声音小些。”

小药童扒开清荷的手大呼两口气:“你才见少爷几回就喜欢上了?好不可思议。”

清荷不服气地噘嘴:“没听过一见钟情吗?”

“可我看少爷对你家小姐一见钟情了。”

“……”清荷闷着不说话回头瞄了屋里一眼只见白芷与柳继在谈着什么。

白芷打算离开了她站起来对柳继道:“表哥你好生休息我先走了。”

柳继欲相送白芷忙推托:“不必了我认得路。”

“这……”正在他犹豫之时舅舅手里攥着一封信忧心忡忡地走了进来:“继儿有你的信。”

柳继忙不迭接过认真地看了一会儿忽然道:“爹赶紧准备黄金有多少准备多少。”白芷愣了愣难不成对方胁迫柳如为的是钱?

舅舅忙点头去金库拿黄金。

白芷接过柳继手中的信上面只有一句话——想要人来桐城奴隶交易集市。

白芷大为震惊。柳继怒骂:“南诏王实在太卑鄙我已答应把粮草卖给他他却还想占我便宜。”

南诏王果然老奸巨猾把柳如公开拍卖柳继能不能救回妹妹就看钱出的多不多了。想必南诏王会派人故意去抬高价格多捞点钱过去然后用“卖柳如”的钱去买柳继的粮草……

这既答应了柳继的要求放了柳如又能白拿柳继的粮草可谓是一石二鸟一箭双雕!

当然这些都与她白芷无关。这是柳家的事她只是个客人!不过她对奴隶交易集市十分感兴趣。

“表哥……”

“什么?”

白芷轻咳嗽两声:“那个……我救了你一命我想要点报酬。”

柳继震惊地看着她。

白芷不好意思地尴尬笑了笑:“别紧张不会要你以身相许只要黄金十两!”

“……”

“……”

“待会儿跟我一起去奴隶交易集市吧。”

“好。”

她这算趁火打劫吗?

奴隶交易集市并不是每天开放开放日只有每月初一至初五。这里的奴隶商品要么是主人不要了要么就是被人贩子拐进来的。无论武功怎么高强怎么力壮如牛进了奴隶交易集市就插翅难飞只能等待被拍卖至于被拍卖以后逃不逃得掉则不是奴隶交易集市的事了。黄金会放在固定的金库里看管人会为顾客点清金额开一张票据作为资产总值给顾客。也就是说进了集市带了多少钱只能买多少钱的东西不允许超额。

集市上有来自各国各地的人他们正在挑自己心仪的奴隶。因为柳如是公开拍卖不会在集市上所以柳继无心逛直奔拍卖市场。

白芷摸摸自己的票据她全部家当都拿出来了总值白银五百两。以前她觉得挺多如今走马观花看了下她能买的奴隶寥寥无几。她虽没买奴隶的打算但还是带着以备不时之需比较好。

白渊买清荷不过花了五十两白银她这能买十个清荷的钱在这里却连买个小孩都不够。白芷实在想不通这些奴隶镶金子了?

柳继看出白芷的疑问告诉她:“这里的奴隶有的可能是被拐被劫的皇子都说不定渠道不同价格自然要另当别论。”

“那我要是买了个皇子你说我是放他走等他感恩戴德呢还是把皇子当奴隶使满足虚荣心?”白芷觉得这里有皇子简直天方夜谭就算有买个皇子有何意义?她以嘲弄的语气和柳继开着玩笑。

“你可以逼迫皇子和你生个孩子母凭子贵用钱换个皇妃岂不妙哉?”

“……”好吧白芷拜服!

此时拍卖市场已人山人海。在集市所搭的台子上柳如被五花大绑在十字柱上她显得很无力仪容却依旧整洁。柳继一向疼柳如他见柳如被像个商品一样摆在众人面前心如刀绞差点失控冲上去救人。

还好白芷及时阻止:“表哥。”

拍卖早已开始叫价一浪高过一浪。太过美丽的女子想要的都是男人……

柳继不想让柳如继续待在那儿懒得叫价直接把自个儿所带的全部黄金报了上去。黄金三千两比此时五百两多出了许多倍!

拍卖市场一下子寂静无声。

白芷心想十拿九稳了。一个女子值黄金三千两如果还有人出高价的话那么那个人要么好色至极要么看上这女子了再要么……

有钱没地方花。

“黄金三千五百两!”有人伸出手朗朗声音在寂静的拍卖市场响起显得如此突兀又有力。

白芷好奇地望去一抹白影进入她的眼眸里斜飞入鬓的眉细长冷然的凤眼英挺的鼻永远带笑实则不笑的薄唇。

他立在那儿望着台上那女子不苟言笑。

慕屠苏!慕屠苏出了比柳继高出五百两的黄金买柳如!

而此时无人能及!

全场在等待倒计时仿佛已然认定十字柱上的美人归慕屠苏所有。柳继急红了眼生怕柳如被别人买去竟然不合规矩直喊:“黄金三千六百两。”

这六百两从哪里来?

“你疯了表哥!”白芷忍不住怒骂在奴隶交易集市上若超额叫价要被砍去双手无论是谁!曾有过先例无一幸免。

慕屠苏要是不抬价的话……

场面又是一番寂静。柳继喘着粗气也有些紧张他正为方才的鲁莽后悔。可话已说出口后悔顶不了用。白芷忍不住把目光转向慕屠苏竟然就那样直接撞进了他瞳孔里他正在似笑非笑地看她仿佛在等待一场好戏。

白芷望着台上沙漏里的沙子在不断地落下这要是倒计时结束柳继可就玩完了。白芷咬咬牙扒开人群冲到慕屠苏面前。慕屠苏仿佛就等着她到来一双细长的凤眸眯了眯:“芷儿又见面了。”

“芷儿不是你叫的。”白芷嫌弃地说道。

慕屠苏不怒反笑:“我若非要这么叫呢?”语气中充斥着不同寻常的威迫。

白芷咬咬唇望着台上的沙漏:“那你就叫吧。你赶紧叫价多一文钱也行。”

“我为何要叫价?”

“你都出三千五百两要买那个美女了还在乎再多一百两零一文钱吗?”白芷忍着怒气急促道。

“可那台上的女人最多就值三千五百两多一文钱我也觉得不值不打算叫价了。”慕屠苏一脸认真不似开玩笑。

白芷望着沙漏时间紧迫:“你要怎样才能继续叫价?!”她几乎是在吼着与他说话。

慕屠苏的随从砚台十分不满地嚷嚷:“大胆竟敢跟将军这么说话!”

白芷翻着白眼狠狠瞪了过去砚台愣了愣堂堂大小姐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做出翻白眼的动作太失体统了!他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家主子未料没见到自家主子满脸嫌弃她的表情反而见到得逞的笑意!

“既然芷儿这么说了那我便不客气了。要我叫价可以陪我一个晚上!”

“你当我是什么?”白芷蓦然转身准备离去。慕屠苏道:“整个交易会场上除了我无人携带超过三千五百两黄金!”

白芷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继续举步离开。

白芷远远望去柳继正死死攥着拳头额头早已布满汗水他一直盯着沙漏发呆仿佛在等待悲剧的降临。冲动导致的悲剧他有能力承担吗?还有台上的柳如今日已经初五了若今日没卖出去她便要再等一个月这一个月对她这样的弱女子未免太过残忍。

可凭什么要让她来救?她只是个客人!可她这个客人实在不忍心舅舅家突遭变故。从小舅舅对她比白渊对她还要好上数倍不就是陪一个晚上吗?能奈她何!她相信慕屠苏不会乱来因为他只想和自己喜爱的女子在一起。

白芷转身抿了抿嘴:“成交。请叫价。”

慕屠苏再次伸出手认真地看着白芷眼中带着莫名的嘲讽:“三千六百五十两黄金。”

他的叫价震撼了全场便是台上被五花大绑的柳如也吃力地抬起自己沉重的头将他望着。此刻沙漏的沙子刚刚漏完!真是千钧一发。

“你在这儿等我。”慕屠苏朝白芷微微一笑便径直上台与卖家干起“一手交钱一手交人”的勾当。

慕屠苏为柳如松开绳子心细地搀扶着软塌塌的她柔声问道:“柳姑娘你还好吧?”

柳如幽幽睁开眼:“你认得我?”

“待交易完成拿到解药再与你详说。我先扶你下去。”

“好。”

柳如被慕屠苏小心扶了下来。

白芷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有了自己的判断。慕屠苏之所以买柳如其实是……他好色至极。瞧瞧那殷勤的模样!柳如被扶了下来白芷本想接她却被挤过来的柳继捷足先登柳继到如今手还在发抖他声音沙哑地道:“妹妹没事了。”

“哥!”柳如哽咽地扑在他怀里显然她极为委屈。

白芷望着兄妹情深的二人不禁唏嘘难过。她与白芍若能如此姐妹情深不相互猜忌那该多好。许是她们不同母感情生分也属正常再加上白芍生母之死……

白芷不再想了。

“砚台扶柳小姐回府。”慕屠苏忽然说道。

白芷道:“不麻烦世子我们自个儿走即可。”

“芷儿莫忘了晚上之约我会派人到柳府接你。”慕屠苏朝她微笑却掩不住他眼眸的灼热。白芷怔了怔抿着唇点头。

柳继看了他们两眼对来龙去脉不甚了解。

“表哥我们走。”白芷回眸看着柳继想尽快离开。

当三人准备离开之时……

“且慢。”慕屠苏忽然唤道。

白芷不解地看向他。慕屠苏道:“我只答应叫价其他并未承诺这柳姑娘是我真金白银买来的你们可不能就这么带走。”

柳继大怒:“你想把我妹妹怎样?”

“不怎么样花银子总要物有所值白瞎了那三千六百五十两黄金那可不行。”明明是柳继问他他却自始至终只注视着白芷。

白芷猜不透慕屠苏一直都猜不透。不过有一点她已明了他此番前来奴隶交易集市目的就是竞拍到柳如。多说无益她也不想浪费口舌了。

“表哥把表妹还给世子吧世子定然不会亏待表妹。”

“表妹!”柳继不肯。慕屠苏也不着急站在那儿不动可那带笑的目光十分明确地表达着人他们是带不走的。

柳继狠狠地咬咬牙把柳如交给砚台还不忘威胁道:“好生照顾我妹妹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算倾尽所有也要与你们纠缠到死。”

慕屠苏不给他承诺拿到人便先行离开。在与白芷错身而过之时慕屠苏稍稍停顿片刻:“晚上不见不散。”

见个鬼!白芷在心里狠狠咒骂脸上却表现出大家闺秀识大体的姿态微笑着颔首。

回到柳府柳继把经过与父亲详说父亲不急反而一脸镇定地道:“如儿在世子那不会出什么事。”

“爹!世子是个男人。你不是不知那些男人见着妹妹眼珠子都绿了似要生吞了妹妹。不行我越想越害怕赶紧想个法子救人。”柳继皱着眉头烦躁不已。身上有伤的他即使脸色再怎样苍白还是忍着不倒。

从小到大柳继就疼柳如疼爱到白芷想搞死柳如。儿时她处处折腾柳如便是看不惯柳继这般疼爱柳如还有舅舅也将柳如视若珍宝。这些都是她不曾有的她父亲白渊唯利是图二娘巴不得她和娘早死白芍表面上乖巧背地里处处算计。她的家与柳如的家反差如此之大于是她疯狂地嫉妒柳如。殊不知她越是折磨柳如实则越是在折磨自己因为让她更加看清柳如有多受人宠爱。

这也是她再也不来舅舅家的原因。这种宠爱她已目不忍视。

“继儿世子是个例外。这两年来世子行军在外立下汗马功劳皇上赐美人无数全数被他遣散。若是贪图肉欲之人岂会如此?”

白芷瞎起哄:“表妹长得跟天仙似的难免这世子忽然起色欲。”当然她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夫十分了得“他还约芷儿今晚不见不散。我看他就是个色坯子。”

被白芷这么煽风点火柳继更加紧张起来:“不行我要找世子去。”

未等舅舅发话柳继就急匆匆走了。舅舅对白芷的话留有三分怀疑:“芷儿恐怕你是误会世子了。”

误会是真可就因为她太了解慕屠苏不近女色所以想不通他买柳如的目的是什么!

傍晚时分白芷吃了碗稀粥便命清荷为她梳妆。清荷一边为白芷梳发髻一边问道:“小姐晌午和柳公子去哪里了?回来你们俩脸色凝重得很。”

“无事。”

清荷见自家小姐口严问不出话来便也打消了好奇的心思专心为白芷梳头。

“表妹。”门外柳继忽然到访让屋里两人惊了惊。

清荷惊讶得连手里的桃木梳都落在了地上。白芷看清荷如此紧张加上她脸上浮起鲜有的红云立即错愕了。清荷喜欢上了表哥?她记得梦里自己问过清荷喜不喜欢高侍卫清荷支支吾吾说喜欢她便把清荷指给了高侍卫。那高侍卫与表哥类型差十万八千里表哥倒是和与清荷偷情的管家极为相似精打细算冲动起来没脑!她这才明白当初清荷的支支吾吾不是害羞而是不好意思拒绝她!

如此一想白芷心里油然生出一丝愧疚梦里她乱点鸳鸯谱苦了清荷一辈子如今有改过的机会她该好好弥补清荷一番。

清荷去开了门还来不及唤柳继一声柳继却无视她径直来到白芷面前:“表妹世子不肯见我只是嘱托我向你传话今晚不见不散。”

白芷皱眉这不是给柳继一个暗示救柳如得靠她这次赴约吗?

果然柳继说道:“你与世子之间……”他迟疑了下似乎在思考措辞“以前相识?是朋友吗?”

“他向我提过亲被我拒了。”白芷如实招来。

柳继大惊。

“今晚我去探探口风表哥莫急。”

“有劳表妹了。”

“嗯。”若不是有表妹被挟着她大可耍无赖爽约不去赴那十分不明了的约。

戌时慕屠苏派了顶轿子迎她前去。白芷特意打扮了一番抹了层胭脂描了柳叶眉梳了流云髻再穿金戴银一副富贵逼人的样子。

慕屠苏约在山中长亭。她下轿子之时慕屠苏已然在自斟自饮。他似察觉到白芷的到来蓦然回首朝她淡然一笑。那笑容是真是假她辨不出亦如他约她的目的她猜不出来。

幽香沁鼻圆月当空虫鸣环绕。此情此景白芷不由感叹这地方委实不错适夜谈。她举步走至亭间朝慕屠苏欠身:“世子。”

“坐。”慕屠苏伸手示意。

白芷在他对面坐下开门见山:“世子此番邀我前来有何事?”

慕屠苏反问:“无事便不可邀你来叙叙旧吗?”

白芷回:“世子百忙之人不应浪费这等时间。”

“我认为这等时间不算浪费。”慕屠苏为白芷斟了一杯酒酒香四溢白芷忽觉舒畅。慕屠苏道:“这是西域果酒醇而甜试试。”

白芷内心是想尝尝嘴上却不愿承认:“我不喝酒。”

慕屠苏莞尔一笑不勉强她独自饮了口。慕屠苏看着似喝闷酒连灌自己几杯。她越发不明白他这是要她看他喝一晚上的酒吗?

终于他放下了酒杯微醉的眼眸将她凝望着道:“我一直未想明白为何你看我的眼神不仅带着疏离还有厌恶。”

白芷不答。

“从小到大我一向要风得风要雨有雨!我想要之物从没有得不到的!白芷你厉害。”慕屠苏朝她举了举杯。

白芷回道:“若世子逼我前来是为这事白芷只想同世子说并不是所有女子都会爱慕你即使爱慕你也未必愿意当你的妾室。人各有志世子无须钻角尖。”

慕屠苏那么自傲清高之人她的拒婚践踏了他的自尊所以他此番是找她兴师问罪?可这问罪也太晚了吧那都已是两年前的事了。

“芷儿怎不想是我爱慕你真心想与你同船共渡呢?”他嘴角噙笑眼眸深沉看不出是玩笑还是当真。

“白芷何德何能绝不会自负世子放心。”她有板有眼说得极为古板。

慕屠苏倏地笑了起来细长的凤眸微眯:“真是有趣不枉我曾想把你娶回家好好研究一番。”

“……”白芷瞄了他一眼这是人话吗?把她娶回去研究?白芷板着脸道:“世子打趣的话到此为止白芷只想问世子要什么条件才肯放了柳如?”

慕屠苏敛起笑意:“据我了解柳继尚未娶妻你这么关心柳家可是与柳继有关?他便是你心上人?”

白芷不禁错愕:“他是我表哥。”

这回轮到慕屠苏惊愕他自觉失态拿起酒杯又抿了一口:“既然他只是你表哥那这件事你无须再管柳家小姐我会好生款待若柳继有心带走柳家小姐我想他一定会来登门拜访。”

“表哥有来只是你闭门不见。”

“若他带走柳家小姐你还会赴这个约吗?”慕屠苏眼里带着嘲弄看她似看穿了她的“不守信用”。白芷无语他说得确实对那样她肯定不会来。

见白芷默认慕屠苏忽然伸手握住白芷的手。白芷震惊地挣扎两下挣扎不开。白芷大怒:“世子男……”

“男女授受不亲?”慕屠苏接了她的话嘲讽地笑了笑“你夜赴我这男人的约不觉这话显得单薄吗?”

白芷不答继续挣扎奈何她即使在女子之中属壮士可在慕屠苏面前这点力气可谓班门弄斧。白芷屏息不再挣扎压住怒火道:“世子到底想作甚?”

他紧紧地盯着她:“我喝醉了。”

“喝醉了有握手这怪癖?”

“有握女人手的怪癖。”他忽然低着头把脸枕在她的凝脂手背之上一言不发只是闭着眼。白芷愣在那儿一动也不敢动只觉得别扭。她这算被人占了便宜吧?

也不知等了多久他终于发话了:“你心里那个人到底是谁?真想见一见。”

白芷忽然觉得攥她手的力度减小她立即缩回了手站起来道:“时辰不早了白芷先行告退明日表哥定当登门拜访世子还望世子给个机会。再会。”白芷想径直离开所幸慕屠苏并未阻拦。

可走至一半行于山野之间白芷便后悔不该坐慕屠苏的轿子前来应坐自个儿的马车这样回去也方便。如今要她自个儿下山步行回去走倒是不难走主要是夜路难测怕出意外。

忽然身后响着马蹄声且越来越近白芷想该不是怕什么来什么吧?她加快步伐险些狂奔起来。她还未行动一匹奔驰而来的骏马横在她身前阻止了她狂奔的冲动。

骏马之上的慕屠苏面无表情地道:“上马。”

白芷欠身:“多谢世子美意白芷想独自走走。”

“你若是再拒绝我信不信明儿我让柳继再吃闭门羹?”慕屠苏威胁白芷似乎上瘾了。

可这回白芷学聪明了她深知慕屠苏不放柳如是为了引柳继目的不详但至少不会是为了她事情有变!于是她淡定地说道:“这是世子与表哥之间的事白芷管不了。”

她本想拐道继续前行谁知慕屠苏长臂一捞把她带上了马背。白芷身子未稳搂着慕屠苏的脖子惊呼:“你……”

“废话真多闭嘴。”

“……”白芷被慕屠苏吼了竟真的乖乖闭嘴。她便是白渊嘴里常骂的欺软怕硬的孬种。

为了保持“男女有别”又要保持自己自身的平衡她无处可依只好攥着马儿脖上的鬃毛模样儿十分可怜。慕屠苏又似故意刁难她时不时急转弯于是她只好扯着鬃毛稳住自己。

好脾气的马儿一直忍着直到忍无可忍遂甩身要把它身上的两人甩下去。白芷直接脱离马鞍被甩了出去。慕屠苏眼明手快及时扯住她衣裳虽衣裳被撕破却揽住了她的腰。因双手离了缰绳他也被愤怒的马儿甩了下去。

白芷被慕屠苏紧紧护在怀里两人在地上滚了几圈因一块石头阻在慕屠苏的腰上才停了下来。不过白芷还是听见他吃痛后闷闷地哼了一声以及什么断裂发出“啪”的一声。

白芷从他怀里爬了出来忙问:“世子你没事吧?”

慕屠苏希图坐起来可腰疼得厉害一时坐不起来。

白芷见状道:“我去叫人。”

“无碍让我先躺会儿。”

白芷便不动。

慕屠苏仰着头平躺在地上看着繁星点点的夜空:“这次打仗回去母妃让我成亲。”

白芷坐于他旁边:“恭喜。”

“所以我要战死沙场。”

白芷一愣。

慕屠苏再次尝试坐起来可腰疼得他根本无法做到他只好作罢。白芷道:“我去叫人你先别轻举妄动可能骨头断了。”

白芷骑上已然平静下来的马临走之前慕屠苏说道:“你会回来吗?”

“会。”

他微微一笑。

白芷急驰到附近的军营她下马对看守士兵说道:“你们速速去百里坡。慕将军受了伤。”

看守的两名士兵面面相觑看着眼前衣衫不整头发上还插有几根杂草神情紧张的无名女子。白芷忙把马牵到跟前:“慕将军的马你们总认得吧?”

两位士兵终于从迷茫中回过神一位士兵火速跑去营帐另一位士兵问白芷:“将军伤到哪儿了?严重吗?”

“腰估计骨折了。”

那名士兵看看衣衫不整的白芷又得知将军伤的是腰神色微妙起来。

军营帐篷里出来一位少将向白芷问了些话便带领几个士兵前去营救。白芷本想跟过去可走至一半还是改变了方向直接回柳府。

未承想已到三更路途人烟稀少她却在回柳府的必经之路上见着柳继一人执灯等待白芷拉着马朝他走去他见白芷狼狈而归怔了怔。

白芷想着怎么解释柳继却不问伸手为她牵着马走在前头为她带路。

柳继不问不说让白芷心里更是不好受。这可不是她那斤斤计较的表哥该有的表现。

白芷顿了顿:“表哥世子让你明天去一趟。”

“嗯谢谢表妹。”柳继不回头压着嗓子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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