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京说,录音恢复了。
贺亦欢握着手机静默了半晌,第一个反应不是立刻按下播放键,而是从口袋里摸出了耳机。
钟尧侧头看他,贺亦欢避开他的眼?神,把耳机塞进耳朵里:“周京打电话来说点工作上的事。”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潜意识好像告诉他不要让钟尧听到这段录音似的,转身走开了几步。
钟尧没?说话。
今晚的月亮似乎特?别圆,清冷的月辉铺洒在小路上,仿佛缓缓流动的银白色的光河,有什么在光影中蠢蠢欲动似的,传说中月圆之?夜是致阴之?夜,历史上三届之?中许多重大异象都是在月圆之?夜发生的。
钟尧的心脏忽然跳的有些厉害,他紧盯着贺亦欢,那人白皙俊美的面容隐没?在清冷月色投下的阴影中,修长?的手指按着耳机,看不清表情。
一瞬间,钟尧忽然预感?到了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似的,冷意像是毒蛇一样窜上他的脊柱,手心里瞬间渗出了出汗。
成魔之?后他的预感?几乎从未出错,钟尧瞳孔一缩,伸手抓向?贺亦欢的耳机,然而此时耳机里已经清晰地?传出了他的声音:
“你挣扎的样子真是我这几百年来看到的最好的风景。”
“我日夜想着你这张脸,越想,我就越恨!”“你的尿早就不是童子尿了,需要我提醒你吗。”
……
“都是你欠我的!”
“看来七百年前给你下的诅咒,当真管用。”
……
耳机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月光下,贺亦欢缓缓抬起头,他的脸色比雪还?要惨白,不可置信的看着钟尧。
钟尧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只看见贺亦欢向?后踉跄了几步,靠在了墙上。
贺亦欢什么都听不见了,什么都看不见了,大脑疯狂的翻搅动出难以分辨的混乱,然而回忆却如同?抽丝剥茧般渐渐清晰。
“是你!……”他喃喃。
他想起来。
飞机失事的夜晚,在五星酒店的房间里,钟尧把他按在床上,一次次故意刺激他对爱情过敏的症状,把他折磨得疼晕过去?。
那个冷血残忍的钟尧和眼?前淡雅卓然的钟尧重合,贺亦欢只觉得像是有一双利爪把他的大脑撕成两半。
一切都是假的,什么妖医,什么治疗,都是骗人的!钟尧从一开始就在找自?己,而且在很?早之?前就找到了,之?后的接近全?部都是伪装和试探!
“原来是你!……”贺亦欢头痛欲裂,捂住脑袋剧烈喘息地?靠在了背后小巷的砖墙上,瞳孔剧颤。
“亦欢!”钟尧急忙上前想要扶他,却猝然被贺亦欢冷冷甩开,他的手指冷的像冰,碰到钟尧的时候那种冰冷几乎让钟尧刺痛似的颤了一下。
“你到底是谁。”贺亦欢双眼?发红地?抬起头,在月光下他的皮肤有种易碎的瓷白,眼?神中的不解和抗拒已经无?法掩饰,仿佛已经不再认识钟尧这个人。
预感?成真,竟然比想象的还?要严重,钟尧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向?来流畅镇定的言语竟然卡了壳:“我……”
贺亦欢颤声问:“我对爱情过敏的诅咒是你下的?”
一起经历过的生死,一切拥有的暧昧,现在看来或许都是钟尧的刻意安排,前世他们竟然互相憎恨到了这种地?步,钟尧不惜用这种残忍的诅咒折磨他。从未有过的混乱和痛苦从贺亦欢的心底疯狂地?蔓延开来,他死死的咬住嘴唇,却抑制不住鼻尖的酸楚。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凭什么用上一辈子的事情惩罚我,凭什么玩弄我的人生!
钟尧沉默片刻,终于承认:“是我。”
两个字落地?,仿佛卸下千斤重担。事已至此,猝不及防,却又意料之?中。以钟尧对贺亦欢的了解,事情到了这一步如果?再隐瞒下去?,等贺亦欢自?己琢磨明白的时候会有非常可怕而严重的后果?。
钟尧深吸一口气:“我都告诉你,亦欢。我从来就没?有什么前男友,有过的只有你一人。你的前世我们是恋人,但是你背叛了我,我花了七百年找到重新转世投胎的你,就是为了查明白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后和我再续前缘?”贺亦欢没?听懂的似的看着他,继而被气笑了,浑身控制不住地?发抖,那是愤怒到了极点的反应,“钟尧,你未免太自?私了一些。我这辈子是一个普通人,也只想当一个普通人,和爱的人白头偕老,最后老死入土!上一辈子发生了什么关我屁事!老子的人生凭什么要被你操控!”
钟尧的心脏像是被利刃猛的捅穿,他受尽七百年折磨,只换来一句“自?私”和“关我屁事”,暴怒再也克制不住,他上前一步一把抓住贺亦欢的手腕,恨不得要把他的腕骨都捏碎似的咬牙切齿:“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自?私?你忘得一了百了,上一辈子的事情对你来说没?有任何意义,那我呢!我怎么办!你又凭什么能?把我伤的体无?完肤,留下一辈子执念之?后转身就走?!我的人生又该由谁来负责!”
“那咱俩互不相欠!我不想再在家里看到你,你今晚就给我滚……啊!”手上的剧痛让贺亦啊地?叫了一声,仿佛酒店那晚重演,他愤怒到了极点,抬脚就踹钟尧:“放手!”
这种挣扎一下子刺激了钟尧,他手上用力直接把贺亦欢一甩,贺亦欢在体力上根本不是钟尧的对手,被惯性?直接撞到了墙上,咚地?一声。月光如洗照亮了贺亦欢苍白如纸的脸,他疼的颤了一下,继而破口大骂:“钟尧你是不是有病!”
“我是有病,”钟尧直接压了过去?,他的身高优势实在是太明显,高大的身影把贺亦欢死死的顶在了墙角,“我有疯病,疯了一样的恨你又爱你,即便知道这一切或许都是你布下的骗局,也知道你这一世是个养不熟的小狐狸崽子,却依旧割舍不下你。”
“钟尧!……”贺亦欢咬牙挣扎,脖颈上都崩出了筋络来,“放……手!”
“你这副样子和以前太像了,”钟尧手上力道越发大,暴怒翻涌,像是在咬牙切齿,却又像是在暗哑低沉地?笑,“以前你打不过我的时候,也这么倔强,最后还?不是被我按在床上/操。”
最后几个字出来,他已经按住贺亦欢的后脑狠狠吻了下去?,然而气息交织的一瞬间,贺亦欢抡起左胳膊给了他一耳光。
啪!
一声脆响回荡在小巷里,这一下用了十成的力道。钟尧的头被打的偏向?了一边,嘴角立刻肿了起来,贺亦欢剧烈喘息着,双眼?通红,手指都是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