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于是越发地沉默只是尽心地看顾着几个孩子。
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父子二人惹到了硬茬子争抢扭打之中被杀死沦为他人口中之食。
妇人远远看着眼泪不绝却连上前收尸的勇气都没有。
“莫让我老张家断子绝孙!”这是汉子临死前的遗言。
此后数日妇人一路东躲西藏再不敢与陌生人接触直到幼子饥肠辘辘体力不支倒下。
妇人万不得已之下寻了一户逃荒的人家以一女互为交换烹煮为食……
人间大苦莫过于此。人间大爱何至于斯。
妇人眼神悲伤一手怀抱儿子一手抚摸着女儿的脑袋眼中渐起水雾心中暗下决心。
阎四夕身处晓梦劫中面色无悲无喜淡然看着心魔幻境倒映出的一幕。
晓梦劫光阴流转重现当年阎四夕憎之恨之的一幕。
月夜深寒不胜人心妇人的身影在远处若影若现慢慢朝着兽皮少年兄妹靠近。
兽皮少年早已有所警觉起身时眼中凶光闪烁握着匕首的手臂不由自主地用力紧紧盯着妇人不发一言全身肌肉紧绷蓄势待发犹如濒死的野兽。
妇人的动作缓慢大概是多日粒米未进刚刚又挨了少年一踹的缘故身体越发虚弱无力。
离得近了兽皮少年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妇人不是只身前来身旁还跟着一男一女两个幼童从外貌来看都在五六岁左右与妹妹小馋儿相差彷佛。
见到手持匕首凶狠面容的兽皮少年妇人犹豫了一会在一丈外驻足不前。
妇人一开口沙哑的声音如同破旧的二胡“少年郎婶子原本有四个孩子走到现在只剩下两个了……”
面黄肌瘦的妇人顿了一下迎着兽皮少年凶狠的眼神心中既害怕又有些羞于启齿。
见她半晌不说话兽皮少年瞥了两个可怜兮兮的孩子一眼不由心头一软道:“婶子我们兄妹俩孑然一身既身无分文也没有多余粮食。实不相瞒这一路上我们也是靠啃树皮嚼草根吃着观音土过来的。”
妇人微微点头犹豫了一下后将左手边骨瘦如柴的小女孩往前一推示意她往阎四夕走去。
小女孩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听从娘亲的指令迈着小短腿一步一步向前。
“停下!你这是什么意思?”兽皮少年挥舞着一下匕首威吓了一句。
明晃晃的匕首反射着森寒的月光小女孩内心恐慌回头望了娘亲一眼。
妇人面带不忍眼眶中盈满泪水问道:“少年郎婶子的丈夫已殁另外一儿一女也在逃荒途中失散了这男娃是我老张家唯一的念想了婶子必须让他活下去。”
“婶子本想杀了这女儿烹煮为食……如今用她与你妹妹交换你我皆能苟延数日你看可好?”
兽皮少年如遭雷击浑身发抖既惊且惧迎着妇人渴求的眼神他突然暴怒道:“滚!滚!滚!”
幻境中的兽皮少年血脉贲张状若饿狼伫立一旁的阎四夕却是无动于衷只是微微叹息道:“母为子谋自是无错。可我又何错之有区区心魔难道就只有这点手段吗?”
随着阎四夕话音落下心魔幻境再次破灭万古龙门中似乎传来惊疑不定的声音但此番天地却无人听闻。
只有身在劫中的阎四夕隐隐约约有些察觉仔细倾听却是寂然无声。
晓梦劫环环相扣心魔幻境都是通过阎四夕的记忆而构筑一般来说人都是有同理之心但这一点似乎在阎四夕身上并不生效。
他曾见娘亲在怀中痛苦死去因此心中对往事念念不忘这一点被晓梦蝶自然而然地捕捉到因此故意创造了晓梦第五劫针对的就是他这份心思。
只要他在晓梦劫中略有犹豫亦或是后悔之心心魔便能趁虚而入令其永世沉沦。
晓梦蝶六振翼心魔劫之六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多日的长途跋涉阎四夕终究还是来到了丰都城此刻的他尘埃满面一身邋遢比起大街小巷行乞的乞儿还有所不如。
兽皮少年站在黄土地上眼前是一座雄伟的城关城墙高大数丈从城门口处往两边极尽延伸以他的目力难以穷尽。
作为周国辖属城池之一的丰都城无论是经济、军事还是民生、商业都不是周边镇子村庄可以比拟的。
旱灾是仙人斗法导致凭周国的国力只能咬落牙齿和血吞硬生生吞下这份苦果但后续的赈灾放粮一事城主府还是要担负起这份责任。
城内的士族豪绅自然是不情不愿在他们眼中平民百姓就是蝼蚁之身收割了一茬又有一茬世上最不缺的就是人命远远比不上自家的金银财宝。
但奈何城主府下了严令城中的大富大贵之家也只能出工出力至少在明面上给城主府一个面子。
兽皮少年远远便瞧见城门处围了黑压压一片人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均是逃荒避难而来的灾民。
人声鼎沸吆喝声、锅碗瓢盆相互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如同沸水滚油相溅喧嚣不止。
一群仆役着装的家丁维持着秩序让灾民一个个地排队领取粥水。
在乱世之中善心是需要力量支撑的饥肠辘辘的灾民们可不会讲究规矩可看着眼前身材壮硕、手持兵器的家丁只能老老实实按规矩领粥。
按照周国律法对施粥的标准插筷不倒巾裹不漏筷子浮起人头落地。
这话的意思是赈灾所熬制的粥水必须做到筷子插进米粥不会横倒下去用毛巾包裹的话粥水也不会滴漏下来。
若是出现筷子在粥中浮起的现象涉事的一应人员都要落得人头落地。
这并非是周国一国之律法而是出自法家圣地九刑司的律法一旦被查实为真即便是太昊皇朝这般强盛的皇朝也要面临莫大的压力。
然而这律法针对的是国家私人的赈灾并不受限制所以兽皮少年眼中的粥水寡淡无比说是半粥半水都算是夸大其词。
即便如此可当热腾腾的气息扑到脸上多日水米未进的兄妹闻到如此香甜的味道一瞬间都是百感交集又哭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