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北雍军伤亡惨重裴獗残部仓皇逃窜温将军已率兵攻入安渡城安渡光复了!”
又一道欣喜的声音将冯蕴从幻梦般的场景中抽离出来……
换了个画面。
她确定自己在做梦却无法从梦境摆脱。
梦里这个欣喜若狂的人是萧呈身边的内侍平安。
平安不喜欢她冯蕴也不喜欢他。
但平安和萧呈有一起长大的情分很得萧呈的信重即使冯蕴说过很多次平安很讨厌会故意说她的坏话萧呈仍将他放在身边说用习惯了不想换人……
“裴獗死了吗?”萧呈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甚至带着一点温和这是冯蕴最费解的地方。
他惯来如此不生气却狠。
“连中几箭想是活不成了。”平安又说了些什么冯蕴听着模糊她耳朵好像突然失聪了似的整个人陷入悲伤失去了所有的感知。
但平安最后一句很清晰地入了耳。
“他们都在说冯姬看着裴獗中箭倒地哭得很是伤心到底有三年的情分只怕是放不下的……”
萧呈朝她看了过来。
空旷的屋子突然变得逼仄。
他仍是那样的表情隔着袅袅的茶烟在冯蕴对面的食案对坐下来。
桌上摆的瓜果很精致膳食也样样都是从前冯蕴爱吃的。可她一点都没有动过食案上还有仆从早上端来的膳食仍然放在那里。
“为何不吃?”
萧呈嘴唇轻抿着泛着淡淡的白冯蕴看不出他有生气的迹象但十分清楚地知道他生气了。
“没有胃口?”他又问。
冯蕴将眸子低垂下来轻轻点头。
她的眼睛哭得红肿一片现在肯定是丑陋不堪的样子不想与萧呈对视更不想让他来探究自己此刻纷乱的内心。
“瘦了很多。”萧呈在打量她那目光让冯蕴极是窘迫。
“在晋国吃不惯吗?”
分别很多年了再相见她们陌生极了。
尤其此刻的萧呈已登基为帝三年身上养出了所谓的帝王龙气眉目间全是威仪和从前温雅俊秀的萧三公子是同一个人又好似早换了一个。
他比从前更难亲近了。
但好在没有多说什么亲自将食盒里的清粥盛出来用勺子尝了尝“凉了我让他们热一热。”
这一顿饭食是冯蕴硬着头皮吃的很艰难那喉头就像有什么东西堵着明明是精心调制的美食却难以下咽。
但萧呈盯着她她不得不吃。
“好吃吗?”萧呈问她。
冯蕴有点幻听。
或许是在梦里的原因那声音清淡低浅好似离得有些远眼里的人也是模糊的明明那样俊朗的一张脸怎么看都看不清很不真实。
“我去处理公务晚些过来。”
冯蕴微微发愣。
她的脸被泪水炙得有点难受眼睛尤其干涩浮肿那种绝望到好似沁入肺腑的疼痛究竟是为哪般自己也说不清楚……
她麻木的默默地想:
天都黑透了。
萧呈不该去就寝吗?
为何他说一会儿还要过来?
萧呈要她侍寝?
他甚至不愿等回到台城?
抗拒几乎是下意识的想到即将到来的事情她甚至情不自禁地害怕……
仿佛又回到当初刚入北雍军大营那会。
每日里惶惶害怕裴獗等不及要她去侍寝。
听到他的脚步声就会下意识缩着身子……
仆女让她沐浴也会瑟缩紧张。
为了不陪裴獗睡觉那时的她可谓绞尽脑汁跟他斗智斗勇打赌作法什么装病装昏一哭二闹三上吊很是闹了一段日子才顺从了他。可再回头去想竟然丝毫没有了惧怕一幕幕都变成了床笫间的情趣……
人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
现在害怕的人变成了萧呈……
她却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心境再去同另一个男人斗智斗勇。
容颜未变心已沧桑。
认命了。不是十七岁的少女会天真地跟男人周旋会想尽办法逃离魔爪会因为把他气得暴走或是侥幸逃过而庆幸……
现在的她长大了很清楚的知道。
无论身份、地位、武力如果她可以逃过男人的魔爪让他忍着不碰她只有一种可能——他愿意。
所以她即便有点抵触也不会再反抗。
这是她活下去的唯一的路。
不想面对的人和事都必须面对。
萧呈更是她少女时期热烈盼着的郎君她往后应该做的就是让一切水到渠成不再给任何人添堵……
“裴獗死了。从前的日子都忘了吧。”萧呈的嗓音清凉双眼里好似覆了一层化不开的暗红。
“你当年跟他实属无奈朕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但你的心……”
他盯住她的眼睛慢慢弯腰指尖轻轻戳了戳冯蕴的心口轻易将那一层薄透的窗户纸捅开接下来的话如羽箭般灌入。
“最好和你的人一样只属于朕。”
他没有给冯蕴时间消化收回手一拂衣袍便出门而去没有再看一眼冯蕴的狼狈。
门外是平安压低的声音。
“陛下承香殿娴贵妃又来信了催问陛下何时返京?还说已差人把玉昭殿拾掇了一番等冯姬回京便可入住要是冯姬不满意等开春了再找人来修整……”
萧呈道:“全由她办。”
“娴贵妃还给陛下捎了台城的鸭卤……就知陛下爱吃……”
说话间两人的脚步离得远了。
冯蕴听到平安的叹息。
她也叹息了一声。
无端的怅然无端的空虚。
台城本是日思夜想的故乡突然变成陌生的他乡就如她早已回不去的少女时代再想也只是徒增伤感。
她想此刻在台城昼思夜想的冯莹怕是气得发疯了吧?依她那个娇气的性子三年没登上的后位轮不到她只怕要日日以泪洗面了。
报复的快感来得快去得也快。
只在顷刻间便消失了。
她摸着鼓胀胀的胃十分难受。好像那些塞入肚腹里的饭菜全都变成了催吐的虫子蠕动着啃噬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