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做了一个梦,梦里她独自一人站在一片血红的湖泊里,暗夜无垠,只能听到一个婴儿的啼哭声。
那哭声时而响在背后,时而响在身前,环绕在她周围久久不散。
苏南的双腿如同被钉在了这片湖泊里,走不得,躲不了,她被折磨得双手捂住耳朵,不断发出凄厉的尖叫声……
然后,她醒了。
睁开眼时,入目是一片惨白的床单,心电监护仪在床头正滴滴作响,浓重的消毒水味充斥着她的口鼻,将她呛得一阵猛咳。
有个人影从身旁晃过来,苏南偏头一看,是孟月。
“苏南姐……”她叫了一声她的名字,脸上闪过一丝心疼的神色,随后又露出一个牵强的笑,“你感觉怎么样?”
苏南看着她,眼中水光微动,片刻后,又闭上了眼。
轻声说,“孩子……”
轻飘飘的两个字,从她沙哑的喉间滑出,让人听得想哭。
孟月抽了抽鼻子,没说话。
苏南瞬间懂了。
她紧闭着双眼,牙齿狠狠咬住下唇,脸上的表情似是痛苦,又似是忍耐,一声压抑的痛吟声过后,是一片接连不止的眼泪。
短短两天,她整个人像是消瘦了一圈,脸上不见半分意气风发,消沉、痛苦、绝望……种种情绪几乎将她完全包裹起来。
苏南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撕成了两半,一半架在熊熊烈火上烘烤,一半浸在刺骨寒风中冷冻,哪一种都让她痛不欲生,可又哪一种都比不上心死如山倒的痛。
她想,如果可以……如果可以,不遇到那个人就好了。
*
“严格来说,生化妊娠不算正常的怀孕,这次要不是因为你正好在经前受了凉,反应也不会这么大,还是怪我,是我表述不清……”陈敛坐在苏南床前,一面无奈地解释道,一面看着苏南悠悠叹口气。
苏南脸色依旧不好,闻言身形微微晃动了一瞬,随后又不动了。
陈敛心里也不好受,看着苏南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只能干巴巴地劝道,“你还年轻,把身体养好,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千万别多想……”
苏南没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张口,说,“陈敛,我求你一件事。”
陈敛一愣,下意识问道,“什么?”
苏南偏头瞧着窗外,漱漱细雪洋洋洒洒,将天地间笼罩在一片白色里。
有辆救护车驶过,尖锐的车鸣划过沉闷的天色,像是被搅动的水面,波纹层层叠叠传递而来,让她从沉寂中醒来。
她缓缓转过头,说,“这件事,别告诉顾流。”
陈敛眼皮一跳:“你……”
忽地,苏南抬起了头,眼中满是固执,一张清丽的脸此时也格外严肃,她盯着陈敛,再次说,“陈敛,这么多年我没求过你。你要是还当我是你的好朋友,那你就答应我,昨天的事,今天的事,所有都别告诉他。一个字也别说。”
“行吗?”
陈敛皱着眉盯着苏南,他们认识很多年了,甚至比顾流和苏南认识的时间还长。可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从未见过这样的她。
苏南从小便是温温柔柔的性子,和顾流在一起后,更永远是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样,好像一丁点儿脾气都没有,整个人柔和得像是一块玉,温润耀眼,全身不见一个棱角。陈敛从没见过她生气、发火,更别说这样一脸冷漠的表情。
此时此刻,他看着这样陌生的苏南,一时间竟说不出任何辩驳和反对的话来。
最后,只能干巴巴地说,“你和顾流……说不定有什么误会……”
苏南闻言发出一声轻笑,讥讽地反问,“我们还能有什么误会?陈敛,我不傻。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都亲眼看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