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宴/文
林修仪侍奉宗朔多年,两人温存与亲密时刻不知凡几,私底下相处早就不讲究那么多规矩。宗朔突然在这上面挑理,既让林修仪无从辩驳,更是不敢不认罪。
她捺下心中情绪,连忙低眉跪拜,行了最重的礼:“臣妾御前失礼,请陛下降罪。”
林修仪肯伏罪伏到最深,也是想博宗朔一点怜爱。
哪知,宗朔只是淡淡睨她一眼,半句话都没再?说,犹自伸手牵起了一侧的谢美人,两人一并绕过她,直直离开了。
林修仪怔愣半晌,跪在地上的脊骨像是被倒下的重物击中,暗中生疼。她过了好半天才由得一侧的宫人将自己扶起,立在回廊中神情难堪。冬日凛冽的风一霎从她脸上吹过,就像刚刚皇帝冷淡的态度一般,拂扫得她颜面全无。
林修仪一时有些想不通——陛下前几日待她还是温柔体?贴,一片长情之心。怎每次遇上这个谢美人,她就总要栽跟头?
“锦书……你明日多拿点钱,去寻内侍省的人问一问,”林修仪紧紧攥住自己的袖口,强自忍耐心中的不忿,对身侧的宫婢低声吩咐,“一定要找人问清楚,陛下单独宣召谢美人时,两人说了什么!”
……
正月过完十五才算过完年,往常皇帝这段日子不是陪着皇后,就是来飞霞宫看望林修仪。大家都很理解,一则皇帝与皇后感情非凡,再?则宗朔又是长情之人,林修仪比皇后还早两年入宫,能得此殊遇,也是情理之中。
然而这个局面却在成元六年伊始被打破了。
宗朔在凰安宫里只歇了两个晚上,初三那日,就往清云馆去,这一去,又是接连宿了五天。
旁人或许艳羡不已,谢小盈却暗中叫苦。
原因无他?,过完元日大朝,百官休沐,宗朔也难得有了七日清闲。所?以这几天他不仅是晚上在清云馆留宿,白天也是令谢小盈左右相伴。皇后何其了解皇帝,一听闻宗朔宿在清云馆,便连谢小盈的晨昏定省一道免了,只叫她安心伺候好皇帝。
谢小盈一下无处可逃。
常路从金福宫里搬出几箱子书运到了清云馆,白天宗朔会?看一会?儿史书政文,便命谢小盈在旁边端茶倒水剥橘子,又或要去外头园子里转转散心,谢小盈只能跟随。谢小盈倒是有心想装得无趣、沉闷一点,奈何宗朔却主动为她解颐,还又拉着谢小盈去玩了一回冰嬉。
冰嬉结束,谢小盈忍着一身汗,想赶走皇帝,自己好洗个澡。
偏宗朔抢在她前头开口,喊人传了热水,她竟被宗朔压着来了一次鸳鸯浴!
宗朔有心令谢小盈沉迷情.爱,自然使出浑身解数。
尽管谢小盈一直觉得沾上帝宠不是什么好事,可快意当头,她一介凡夫俗子,如何能抵抗宗朔这般取悦?
待到第三日,谢小盈彻底放弃了抵抗,随便宗朔想怎么和?她亲近了。反正她又不是不舒服,如今男人上赶着,她何苦推却呢?
谢小盈很阿Q精神地想,就当是露水情缘春风一度,反正皇帝早晚都会走,走了再?说走了的事?!
白天是宗朔的主场,天色暗了,谢小盈若不想太早就寝,便只能拉着宗朔打牌下棋拖延时间。
好在谢小盈这里能消遣的玩法实在不少,扑克牌宗朔玩久了难免嫌弃浪费功夫、缺乏内涵,这会?儿便显出那四国军棋的可贵。
谢小盈最开始教宗朔的时候,玩得是明牌。大家可以自行排兵布阵,然后再来对弈。谢小盈对付兰星几个不在话下,但遇到宗朔几乎是一泻千里。宗朔好歹没少读兵书,且他?也真正上过疆场,他?玩军棋自然是运筹帷幄,打得谢小盈毫无还手之力。
总是赢也没意思,宗朔知道还有四个人的玩法,便叫谢小盈提清云馆的宫人来一道乐呵。
谢小盈这就来了主意,她站到楼梯口,殷切地喊:“荷光,兰星,你们上来!”
荷光与兰星一前一后登上二楼,谢小盈喜气洋洋道:“陛下,您与荷光一队,我与兰星一队,咱们两两对弈,看谁能赢。”
宗朔看了眼荷光,见谢小盈满脸促狭,不禁笑起来,“朕知道了,这婢子是你上次说的臭棋篓子?你找人给朕掣肘。”
谢小盈扭头看了眼荷光,只见荷光耳根红得像在滴血,她赶紧揽着人道:“陛下别这样说人家小姑娘,荷光虽下棋不太灵光,但还是有进?益空间嘛。陛下既可以教一教她,还能让我赢一次,岂不两全其美?”
宗朔见谢小盈理直气壮的耍赖,便知道这几日自己的功夫没白下,总算把人哄得与自己亲近了不少。他?忍俊不禁,爽快答应下来,“行,就依你的,朕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赢的本事。”
起初宗朔不熟悉四个人的规则,倒还真叫谢小盈赢了两回。谢小盈走的是田忌赛马的路数,让兰星去斗宗朔,自己则压着荷光欺负。荷光输完了,她再掉头给兰星帮忙,宗朔被迫一打二,自然就输得落花流水。
等到第三把,宗朔摸透了谢小盈的玩法,便直接忽视兰星,直奔荷光的大本营,去帮着荷光对谢小盈。荷光举棋不定时,宗朔偶尔还会?出言提醒一二。有这样强大的外援,荷光这一局自是赢得稳扎稳打,谢小盈与兰星双双溃败,成为了宗朔的手下败将。
谢小盈输得没了脾气,心道不服不行。她趁皇帝喝茶的功夫,命荷光赶紧把四国军棋收起来,痛心疾首道:“教会?徒弟,饿死师父,我再?也不与陛下玩这个了。”
宗朔朗声大笑,伸手去牵谢小盈的纤纤细腕,把人拽进怀里,亲昵道:“大胆,朕什么时候成你徒弟了,嗯?”
“陛下好荒唐!”谢小盈佯作不悦,“学都跟我学了,怎么还不认呢?”
宗朔揽着谢小盈的腰,把人往自己怀抱中扣,笑声从他?胸口震起,透着昭然的快意,“认,朕认还不行!但你这小师父,技术实在不行。也就是你发明了这玩意实在有意思,否则朕何须认你为师?”
他?余光瞥见荷光要把那军棋收起来,宗朔道:“你既不玩了,便把这个棋送给朕吧。朕瞧着这东西实在不错,赶明豫王入宫,朕要与他玩上几回。”
谢小盈倒是很慷慨,闻言便答应下来,嘴上还说:“其实这棋就是宫里匠人造的,陛下要喜欢,再?去找造办司制上几副就是了。我这里还余几块上好的玉料,可以拿去制棋。”
“哪能用你的。”宗朔立刻吩咐常路,“去开朕的私库,挑几块上好的鸡血石和和?田玉,明日给谢美人送来,由她吩咐去制棋。”
说完又拍拍谢小盈,“你若制得了,随时命人去前头和朕说一声,朕亲自来你这里取。”
宗朔这话,是想着过几日他恢复视朝,自然没法像现在这般天天与谢小盈腻在一起。到时候谢小盈若有心博宠,便可以光明正大用这个借口来寻他?。说完他?还看了眼常路,常路很快领会?了皇帝的意思,知道不可为谢美人设阻,因此躬身称是。
然而,谢小盈却笑眯眯的,全然不懂一般,“陛下太客气啦,这点小事?哪能劳动陛下,等制得了,妾自会命人给陛下送去,保管不叫陛下费心。”
宗朔表情微微一滞。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眼前的女孩虽说着极恭敬又热情的话,可表达出来的意思却显得不那么亲热。
宗朔一时竟分辨不出,谢小盈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是真不懂他?额外的恩典,还是不愿领却这份情。
罢了,还是徐徐图之。宗朔自我宽慰地呼出一口气,拍在了谢小盈背脊,并没责怪:“皆可,到时你看着处理,朕只管等信儿了。”
说完宗朔就起身,从二楼顾自踏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