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ames说出梨花两个字的时候,沈舒梨愣了一下。
这两个字他说的都是中文发音,加上他与生俱来的口音,这两个字变得独特。这两个有些模糊的话音,让沈舒梨一下子有些恍惚。
她望着?前院那一个个光秃秃的洞,因为一直没有人照顾这里的土变得干涩,带着一层灰蒙蒙的感觉。原本还算是温馨的乡村小屋,因为门口这几个如同疮疤般的凹陷,显得寂寥了不少。沈舒梨望着?这些坑,一时间出神。
“当时Roy走的时候,这些洞都留下了?,我也不敢自作主张种什么,就留下来了。”James用鞋子踩了踩洞旁边的土,这里的土已经干得掉渣,一块一块的就像石头一样滚落,“估计是很难再种东西了。”
“嗯。”谢沽看?着?这些坑,浅浅地应了?一声。
此时他的眼神淡了一分,仿佛是他坚持了?很久的事情,最后还是因为不可逆的因素宣告失败。
沈舒梨过去,低声问道:“你种过?几次。”
“很多次,数不清。”谢沽此时的语气风轻云淡,带着认命的语气,“但都死了?。”
“……”
沈舒梨望着?谢沽的侧脸,光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他的眼神格外的平淡,像是看到了很远的东西。眼前的谢沽与高中的谢沽交叠,少年的倔强重新回到眼底。
一次次的枯死,他该有多难过。
James看?现在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沉默,他连忙上前打?破这沉默的气氛,连忙转移话题道:“原来车队的那几个兄弟刚刚知道你回来了,都激动得不行?,特别是Perry,他今年混得很好,想要以你的名?字举行一次友谊赛。”
“没必要。”谢沽摇头,“我不会在这儿呆很久。”
“但老朋友总该多见几个吧!”James拍了?拍谢沽的肩膀,“当时你那副六亲不认的样子,说走就走,大家可都没怪你,这次既然回来了,大家总得一起喝个酒。”
James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拿起来一看?,就递到谢沽的面前:“Perry这家伙快把我的手机给打?爆了?,你快回一个给他吧。”
谢沽迟疑了?片刻。
英雄久未归故土,也会生出迟疑。
最后,谢沽还是接过?了?手中的电话,仅仅是轻声应了?一声,那头的话就如同洪水倾泻一般朝谢沽砸过来,谢沽只好一个人跑到外面去打?电话。
此时屋门口只剩下沈舒梨和James两个人。
沈舒梨回过?头,看?着?远处打?电话的谢沽。刚开始谢沽脸上的表情还有点僵硬,但聊天还没过多久,谢沽脸上的神采突然生动了。他开始对着手机又是笑又是吼,一会儿又仿佛开了?个玩笑,沈舒梨很少看?到谢沽这样。
“沈小姐,好久不见。”James再次正式地和沈舒梨打招呼。
沈舒梨笑着?点头,她这次来到这片土地上的原因,就是为了?能够了?解更多的谢沽,而看?着?远处谢沽的神情,沈舒梨更加意识到自己可能对谢沽的这几年不够了?解。
而面前这个白人,这四年都陪在谢沽的身边。
“我们进去等Roy吧。”James说道,推开门。
屋内的确是经常有人打扫的样子,木质的地板十分干净,里面的装饰比起谢沽在名曜公馆的别墅要更有人生活的痕迹。不再是单调的黑白灰,甚至桌布还是碎花的,上面还摆了?一个看起来有点丑的棕熊玩偶。
“这桌布是我女朋友买的。”James干咳了两声,解释道,“那个熊,是我女朋友送我的。”
“当时我和Roy两个人都住在这儿。”他又补充道。
沈舒梨坐在沙发上,这里的沙发很软,沈舒梨几乎整个人都陷了进去,她开玩笑地说道:“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包庇他?”
“姐!天地良心!”James在胸口画了个十字,“当时是很多女人觊觎Roy的美色……但我实话实说,没人敢真的靠近他,他就像你们中国说得……”
“说的什么?”
“艳……舞爷?”
沈舒梨被这口音逗笑了?:“什么?”
“艳舞耶!”
沈舒梨直接笑趴在了沙发上。
她知道James说得应该是阎王爷,但这个口音一出来,沈舒梨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归笑,沈舒梨并没有打?算纠正他,就让他这样天真地继续这样想下去吧。
比起这些,她更想知道当时的谢沽是什么样的。
环顾整个房间,除了这碎花桌布与玩偶外,还有很多充满年轻男孩子气的东西,柜子上凌乱摆放着的游戏碟片,门上挂着?的飞镖靶,赛车杂志,还有各种各种缠绕在一起的电线和耳机。
似乎谢沽的生活还挺好的。
“我刚认识Roy时的房间可不是这样的,就跟个牢房一样,什么都没有。”James说道,“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
那是一个雨天。
那天下着?倾盆大雨,他刚刚喝了?点酒,微醺地望着?小巷无尽的街道。突然,他看?到旁边有一个看起来跟他一样大的亚裔少年,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么高的亚洲人,于是多看?了?几眼。
“他就像个死人一样,眼里没有一点光。”
窸窸窣窣的雨打在屋檐上,他站在屋檐外,任由雨水打?在脸上。
他把手机屏幕的亮度打?到最高,白惨惨地光把他的五官照得更锐利。他似乎在拨打着?什么,却始终没有接通。突然一瞬间,他将手机狠狠地砸在沥青路面上,摔了?个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