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处码头其实就是院落的一角,所以也不用经大门,走过十数步便到了一座两层高,三开间的楼厅,东西各带一厢,呈“凹”字形。进了一楼的正厅,只见室内榉木家具并不像普通人家的正厅那般布置得规整、对称,令人压抑,而是精心地纵横、堆边摆放,却又不显凌乱。四壁也不是福禄寿喜财之类的画,只挂些花鸟鱼虫之类,也不拘大小、横幅竖幅,偏又不显拥挤累赘,点缀得恰到好处,还挂着些大幅的画扇,还有一张琴,整个环境布置得富有生活趣味。
王微姑亲自掌勺,炒了一盘芹菜,一盘黄豆芽,又上了几小碟豆腐干丝、红油笋心等凉菜,又叫婆子端出一个内中燃炭的红泥炉,把一个瓦钵放在上面,煨着里面的青浦粳米粥,而饮品也只上了武夷的雨前茶,不见有酒,叶海心中不免奇怪。
客气一番后,叶海拈起筷子,夹菜入口,虽然不过是素菜,却是满口留香,不由赞好。
王微姑只是微笑不语,茅元仪却摇头说:“微姑啊,你厨艺是好,可戚兄乃是将门虎子,你只上几样素的,这如何使得,还不快些把鱼肉都端上来。”
叶海连说不用。王微姑还是不说话,只微微偏着头,用宛若秋水的眼睛看着茅元仪,脸上稍带哀怨的神色。
茅元仪不多时就败下阵来,对叶海苦笑说:“内子身世堪怜,因此持斋茹素,修行功德。还请戚兄多多包涵,不要介意。”
“岂敢岂敢,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王微姑细腰轻扭,转身从墙上摘下瑶琴,置于案上,低眉垂睫,轻声说:“怠慢了贵客,且容妾以一曲赔罪。”
她先调了几下弦,一时满堂寂静,忽弦响一声,然后启朱唇,发皓齿,歌喉遽发,字字清脆,声声宛转,只听得:
“小帘半卷西风,残灯影重映满天,桥南断水,曲波流觞,日日扉年。
抱璞不达,击筑难闻,江山看遍。长安旧楼台,此生又新是一年,怎成眠?
一番寒水东去,更着冷枫败叶流。落日当头,潇湘竹前,浮云易变。
放鹤亭台,终南山渊,情自成闲。待长河渐落,萍立桥边,独醉花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