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古也最喜欢阿秋。”
闻秋时从莲花池里出来,浑身湿漉漉的,几缕青丝黏在脸侧,他朝仍在池边的楚柏月微微颔首:“多谢。”
楚柏月抬手又垂下,最后负在身后:“换身衣服别着凉。”
他看着点头离去的闻秋时,轻声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即便是修之人,也逃不过一抔黄土,你要看开些。”
闻秋时用灵力除去身上的湿意,回头挑了下眉:“放心,十几年前就难过完了,现在更没问题。”
闻秋时招招手,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华灯初上,街道人流拥挤,闻秋时买了串糖葫芦拿在手里,漫无目的地走,也不知这是哪。
他从主街头慢悠悠溜达到街尾,吃完糖葫芦,拐个弯到邻街的时候,一滴冰凉的水落在脸上。
闻秋时愣了下。
他还没哭呢,哪来的水。
闻秋时仰头望了眼,黑沉沉的夜空下起雨来,冲去白日的炎热,街上人纷纷加快脚步,匆忙离开。
闻秋时琢磨着接下来去哪。
逐渐变大的雨里,一躲雨的路人不小心撞到他,仰头一瞧。
青年一张白皙脸颊被雨水湿,分外精致的眉眼,有些红,眼下像是雨水又像是泪珠儿。
那人顿了下,惊呼了声:“符主!”
闻秋时轻笑了下,微微颔首,路人难掩激动之『色』,再瞧那张脸颊,只觉方才眼睛看花了,符主等人物,怎会借着下雨偷偷落泪呢。
闻秋时略作回应离去,不知道去哪好,干脆找了个没人的地方,靠墙蹲着。
顾末泽找到人。
一片淅淅沥沥的雨声中,街道已无人,青年孤零零缩在街角,埋着头,全身上下被雨水湿。
顾末泽撑着伞过去,蹲在他身前半晌,闻秋时也没发现,肩头细微耸着,时不时用衣袖抹了抹发酸的眼睛,传出轻咽声。
甚至打起哭嗝,一抽一抽的。
比起难过,更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顾末泽经不住笑出声,他体会不到闻秋时的悲伤,只觉得闻秋时抽噎的模样略显憨态。
他实在没什么情感,幼时可能有,喂的小兔子死了,他挖坑埋了,坐在坟前哭了许久,还放了朵小花在充当墓碑的石头前,后来不知何时开始,他感受不到这些了。
雨水顺伞沿成股滴落,到处是滴滴答答的声音。
顾末泽蹲着身,举伞倾向背靠墙壁的青年,见人迟迟没发现自己,伸手触碰的时候,脑海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顾末泽手指微微一蜷。
似乎也是个雨天,闻秋时倚着碧竹,如魂灵般是个虚影,他将伞举过青年头顶,对着人唤道:“天礼”
闻秋时抽噎间,听到“天礼”两字,怀疑自己哭『迷』糊了,茫然地抬起红眸。
顿了两秒,他难过咽了下去,道:“你怎么找来了。”
魂铃上次给顾末泽看后,被拿了回去,没有魂铃,如找到他的。
顾末泽皱眉,之前心无波澜勾着唇,此时看闻秋时红着眼眶,虽止了哭意,一脸湿意仍残留着,心不由沉了下去。
他手掌不自觉覆上闻秋时额头,几乎下意识的,释放出暖洋的魂力将人包裹起来。
这动作他好似做过千万遍,得心应手,刻在骨子里的。
随着动作,脑海里涌入许多东西。
——天礼魂不全,需要魂力,不然会魂飞魄散。
——世间唯有伏魂珠,能提供源源不断的充沛魂力,唯有拥有此物,才能阻止天礼消散。
——“天礼,我珠子拿回来了,可以你养魂了以后就一直待在我身边好不好,天礼。”
顾末泽心剧震,倏然收回手。
油纸伞落在地上,顾末泽盯着近在咫尺的面容,眼神晦暗不明,薄淡的嘴唇冷抿,正欲开口,身前青年看着他,湿润长睫忽地抖了抖。
“顾末泽,古古没了。”
顾末泽不知闻秋时唤过多次他的全名,但每次听到,心头都止不住为之雀跃。
他眸中冷意渐消,低声道:“消除亡魂执念,它才不会留念世间,才能去它该去的地方。”
他开过穷狱门,看到过门后的景象。
通向地狱的路,是存在的。
“我知道,”闻秋时嗓音微哑,眉间带着淡淡疲倦,“知道也难解心郁,古古与其他人不一样,我带他走出诸灵大山,他只有我。”
顾末泽:“我也只有你。”
闻秋时一愣,脸上『露』出错愕表情。
顾末泽幽深的眼眸微眯,修长手指捏住青年精致下颌,微微抬起,在不断坠落的万千雨滴里,他吻住闻秋时冰凉嘴角:“装傻也无用,我记着呢,你是上天赐我的礼物,是我的天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