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来,这十日只?需要?防止瘟疫泛滥,然后再堵住仓族人进峡谷即可?”
卫岐辛唇角的幅度就没有落下去过,眼下听秦妗分析得头头是道,满眼星辰点点,含笑看?着她。
笑什么笑。
这个不知道还在瞎乐什么的傻狗……
秦妗无奈地扶了?扶额,推开粘人的小王爷,警告道:“到了?乌狼城,你可不许这样荒唐。”
“荒唐?”
卫岐辛一双桃花眼瞪得虎虎生威,理?直气壮地问道:“本王和未过门?的王妃亲近亲近,谁敢说是荒唐!”
他话音刚落,后颈便挨了?秦妗一手刀。
美人的目光冷幽幽地盯着他,要?把人的牙齿都冻掉。
卫岐辛堪称惧内第一人,连忙住口,只?敢抚着后颈,假装痛极了?,呜呜咽咽,哼哼唧唧,企图得到她的关注。
但秦妗哪怕一个眼神都没再投来。
演了?半天的卫岐辛看?她不理?自己,摸了?摸鼻子,轻咳两声,又贴近了?人,怯怯小声:“那小妗,你是如何打算的?”
“你管好城内,我另有安排,”秦妗掀了?掀眼皮,淡定说道:“你应该和仓族人的左贤王打过照面?了?罢?”
卫岐辛一怔,回想起?那日乱军之中飞身而来的姜骛,电光火石之间?,便已经将他与秦妗被剑划伤腹部的那一歹徒联系了?起?来。
“左贤王与你曾有什么过节?”
卫岐辛变了?脸,神色一沉,问得很慢,星眸中缓缓凝上一层冷霜:“是他两度欲取你性?命对不对?”
秦妗低眸沉默片刻,点头说道:“他是姜骛。姜太保的长子。”
“姜家嫡子居然投奔仓族人献诚?”卫岐辛怒极反笑,只?觉得实在可笑。
他抿紧了?唇,克制着胸腔中忽然腾烧起?来的怒火,一字一句地说道:“他不先尝试着让姜家脱离奴籍,东山再起?,反而跑去给仓族人卖命?”
“岂有此理?!”
这一刻的卫岐辛是大晋那位最?为清贵凛威的慎王,他斥责姜骛的叛国卖主自然是最?合乎情理?的。
但秦妗未置一词,只?撇了?眸子,安安静静地看?着鞋尖。
卫岐辛有些烦闷,撩开了?车帘,冰雪夹着大漠的风沙气息扑面?而来,粗粝而凉爽,让他躁乱的心绪平息了?些许。
盯着帘外冰雪茫茫的荒凉大地,卫岐辛一动未动,轻声道:“小妗,你知道这一两月里乌狼城里死了?多少人吗?”
“你又知道他们?的死状是怎样的吗?有些孩子,年纪很小,身量都没陛下高,却失了?双亲,只?得窝在巷角里和狗抢吃食。”
他语调沉重,闭了?闭眼,长叹一口气:“这么冷的天啊——”
秦妗听得蹙起?了?眉,不知不觉地紧攥起?大氅上的狐绒暖毛,揪下了?几根。
“且不论姜家如何,乌狼城的百姓,”他抬起?眼,冷冷说道:“他们?,有错么?”
看?身旁的美人脸色极差,他默了?半晌,探手轻轻抚了?抚秦妗的头顶,温和了?许多:“我知道秦家与此脱不了?干系,但一码归一码。”
他凝视着秦妗缓缓抬起?的猫儿眼,盯着那双浅褐色的幽淡瞳孔,沉声说道:“无论之后发生什么,哪怕是回京后秦家决定立刻翻案赎罪,姜骛也?必须死。”
“他不死,对不起?乌狼城惨遭洗劫的百姓,更对不起?为大晋抛头颅洒热血的男儿们?。”
“第十日,姜骛会?率兵突袭西峡谷。那时,就是他的死期。”
说完最?后一句,卫岐辛收回了?放在秦妗头上的手,转头看?向别处,剑眉紧皱,不知在沉思什么。
小案上的随意刀折射着寒光,通身线条流畅,锋利至极,削铁如泥。
凌厉的风雪飘得更盛起?来,秦家檀车深陷在泥泞的雪路中,费力地前进着,一日后,终于挪进了?四面?戒严的乌狼城。
此时已是玉佩指示下达的第三日了?。
进了?城,卫岐辛回到营中,立刻就受了?一顿军鞭。
“你身为副将,胆敢随意出城门?数日,就不怕被仓族擒住或是野狼吃掉?”戚将军看?见他就来气。
本以为这纨绔王爷尚且是个可造之才,哪想他依旧不成器,目无军纪,到处乱逛,当乌狼城这里是窑子不成?
此事过于出格,是戚将军眼中所不能容忍的错误,要?是换了?别人,早就得被杖五十,不死也?会?逐出去了?。
奈何卫岐辛还有个亲王身份,就算是大将军也?无法轻易动他,只?得鞭三十。
幸好慎王出走数日的消息被封起?来了?,不然将士们?要?是知道他只?受鞭三十,与旁人有如此差别,肯定会?寒心。
想到这里,戚将军更是恼火,扭头便对立在床边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的郎中说道:“你先出去,别急着给他上药。让卫副将记住这种疼,好好长长教?训!”
郎中连忙点头如捣蒜,碎步小跑出了?营帐。
帐中只?剩下卫岐辛和戚将军两人。
戚将军冷哼一声,转脸看?向卫岐辛,本以为会?看?见一张连连喊痛的俊脸,没想到对方趴在床上,神魂都不知飞到了?哪里去,面?上平静从容,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慎王,你倒是铁骨铮铮啊!”
戚将军有些惊讶,火气未灭,又增了?几分郁闷,想了?想,也?只?憋出这句挖苦,便皱眉出了?帐,再也?不想多看?那臭小子哪怕一眼。
卫岐辛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出去。
他的后背此时的确很痛。
虽说笞刑已经比杖打好多了?,但那鞭子甩在人的背上也?是实打实的痛。整整三十鞭,即使卫岐辛身上有章老怪相授的二?十年功力,却也?会?皮开肉绽,没有两天下不来床。
但他才不在意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