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龄脑袋里轰然炸开来,她不晓得泊熹说什么是甜的,是指枣泥糕,还是她的手指么…?
她再也受不住他了,抽出手迅速掩在自己身后,两边肩膀微微地耸起来一些儿,跟着又很快放下,脑袋里边水车似的一通转。
背后半濡湿的指尖被风吹得凉哗哗的,和龄面上飞红,她这是实在羞臊得不行了,又气又恼又慌张,站起来瞪圆了眼睛瞅着他,咬得嘴唇都发白了,乍一看还以为是深仇大恨。
和龄是这么个状态,相较而言泊熹的表现就显得太老神在在了,同她形成了强烈的反比。
见她光张嘴不吱声儿,他面色微动,却意犹未尽似的舔了舔唇,幽幽问道:“怎么了?不是你叫我吃的,我果然依了你,你却不依了。”
和龄头发也要竖起来,她又不是个傻的,她前面都想好了,横竖他就是她亲哥哥,她对他除了兄妹亲情再不敢生出别的想头,她希望泊熹也是这样,但是他刚儿竟是在做什么?
他是哪里想不开,居然连自己亲妹妹的豆腐也吃,她以为这偌大的府邸里没有妾室通房就代表泊熹在那方面不开窍儿的。
感情不是呀,人家肚子里有坏水儿,他这是憋了劲儿要捉弄她还是怎么?
要说和龄在关外那会儿见过的各类事儿也多,沙斗子那块地方什么地痞无赖捣子那是应有尽有。不过呢,像她熟识的金宝就把银宝保护得好好儿的。
追到银宝后金宝就对他媳妇儿特别好,根本不叫她出外头赶集去,倒是有时候一些地痞闲着也是闲着,非要在他们客店里头生事,经常有血气方刚的壮汉子撸了膀子就把人家大姑娘扛回家去的。
也不知后来都怎么样了?
看别人耍流氓和自己经历是大大不同的,和龄吞了口口水,她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淡定,终于横着眉毛拿手指头指着泊熹,声线不稳地道:“你,你这是作,作死——下回再不许捉弄我,这样式的顽笑就是不成。兄妹间可以玩儿别的,这个却过界了…哥哥呢就要有哥哥的样子。”
“你别瞧我现下是这样,”她不自觉昂了昂下巴,“我脾气大,我也爱生气,再有下回我就不同你说话了!”
她挺了挺胸脯,他目光扫了过去,“嗤”的一声,擦拭长剑的帕子又在光可鉴人的剑身上移动起来,清晰俊逸的眉眼映在上面,泊熹不咸不淡应了声“哦”,面上神色却一息一息沉隐下去,恍若适才那个轻佻孟浪的男人另有其人。
他抽身得这样快,她脸上的温度一时却降不下来。意识到这点和龄不是很高兴,她偷眼觑了他好几眼,脚下挪到石桌前收拾盘子。
等都整理好了,和龄背面向着泊熹,干巴巴地道:“哥哥再练一会儿就回去休息吧,我瞧你镇日都忙得很,铁打的身子也要吃不消的,何况哥哥也不过和我似的,不过是有血有肉的寻常人。”
这么拼命做什么呢,如今的日子已然很好了不是么?
女孩儿家心思到底是细腻的,和龄指甲盖儿在红漆食盒边缘磨了磨,复道:“有了家人就和从前不同了,哥哥好……和龄才会好。”
她慨叹一般地说完,拎起食盒转了身,这是要离开了。泊熹手边动作停下,在余光里看着她。
她从他跟前经过,起伏的裙裾仿若盛烈绽放的牡丹花,连带起的女儿家身上融融的香气都是宜人的。
泊熹也有不受控的时候,行动先于思维,他自己也不晓得是哪个瞬间拽住了她的手腕。
她稍一怔,旋即冲他眨巴眨巴了眼睛,满含疑问望住了他,“哥哥还有事么?”
潜意识里,和龄害怕再同泊熹这么相处下去,她怕自己一不小心变得同他一样不着四六的,届时兄妹两个都糊里糊涂,人世间感情何其多,要老分不清楚那可真要玩儿完了。
他轻易便捕捉到她眸中不安的神采,她是个好姑娘,不是因这个身份,他们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他昧了良心欺骗他,自己亦是不甘愿的,可她偏生撞上来,那么多的巧合,她救了他,又遇上他,再到他发现她的身份……
可见连天也要将他们绑在一处。
泊熹放下剑,随手在膝盖上掸了掸,然后从从容容站起身来。
他笑了笑,眼角生光,隐约藏了什么,“我是突而好奇,不晓得自己在你心目中是怎样的?倘或有朝一日你发现我并不如你想象中那般,抑或我对你有所欺骗——”
她迷惑地歪了歪脖子,不明所以。他的手极为自然地拢上她头顶心,温柔覆盖上去,语声里竟流露出缠绵缱绻的意味,“即便那个时候和龄亦是不会怪我的,对么?”
和龄没有任何不好的预感,她这人有时候不爱动脑筋,一旦认定了什么人就不会去细琢磨他话里潜藏的意思。
泊熹毕竟是哥哥,哥哥说的话么,即使怪异,她这做妹妹的也不是不可以理解他包容他。
浓淡正宜的眉尖攒了攒,和龄向他挤了挤眼睛,俏皮道:“兄妹间哪里有隔夜仇,哥哥只管把心往肚子里放,我不生气,我心胸宽广,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第二个。”
才还信誓旦旦说自己脾气大,爱生气,这会儿立马就变了说辞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