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天气转热,疫情的好转,住院部也迎来了预约探望的日子。
刘岭听说谢锐言进了医院,第一个过来探病。
韩峤用气声说:“他睡着了。”
刘岭低声回答:“知道啦,我又不瞎。”
“昨晚疼到凌晨三点,止痛片效果不太好,疼吐了两次,你来之前才?刚睡熟。”
“这么?疼?他不太能吃苦啊。”
“要他吃苦做什么?。”韩峤拿了棉棒,沾点水,涂谢锐言的嘴唇。
刘岭伸手去碰盛水的杯壁,是温的,接近体温。
刘岭笑韩峤:“术后一天半,早就不用‘润唇’了,腻歪。”
韩峤轻轻瞪了他一眼,刘岭脖子一麻:“当我没说过。”
谢锐言仰躺着睡着了,脖子上托着颈托,头微微歪在一边,苍白起皮的嘴唇被湿润后,慢慢泛了点健康的粉色。
二人看了有一会儿,确定谢锐言短时间不会醒来,先后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
刘岭本是个极其喜爱烧香拜佛的人,在医生处理他一条手臂的时候,另一只好手飞快做了功课。那时他马不停蹄地赶去省内的一家大庙,求一张符纸,让菩萨保佑他不要再?有血光之灾。
这回在住院部见面,韩峤破天荒地没有取笑他,这让刘岭有些?不习惯。
二人坐在走廊椅上,刘岭狐疑地问:“你怎么不说我迷信了,你还是我们的韩娇娇吗?”
“帮我带一张。”
“什么???”
“符。”
以往总说刘岭胡闹的韩峤在网上查了查反馈,很多?年轻人都说好运符有奇效——升职加薪不挂科,最?离谱的那个是姐姐买给妹妹,妹妹初中门门挂科,有了符纸加持,半个学期后,几门功课都考到了年级最?高分。
连刘岭听了都连连摇头,这种时候应该夸妹妹用功才?对。
韩峤却没多?犹豫:“可以帮我代购吗?”
“你心不诚,这种事?要自己去。”
“我在医院陪小谢,不能到处跑。真的要自己去?”
“除非给我转五百辛苦费。”
随着一声系统提示,您的钱包已到账:8888元。
刘岭瞳孔地震。
“你是多打了一个8,还是被人下降头了?你是我认识的那个抠门精吗?”
“如果你嫌多?,这部分我会让财务从你年终奖里扣回来还我。”
“不嫌弃不嫌弃,你要求什么?,姻缘?”
“求小谢平平安安。”韩峤想到谢锐言做完手术被推出来时苍白的脸色,又说,“不够再?给你转八千,我的心够诚吗?”
刘岭憋了一肚子屁话?。
hello?被刀子划伤的人好像是我?你家小谢好像只是割个阑尾?
他已经撑了,吃不动不想吃!想一脚踹翻这碗狗粮!
但谢锐言住院这件事是因他而起,如果不是他把王意引到小区门口,事?情本不会如此。
就在刘岭过来探病前,韩峤在手机上对他说:“小谢让我转告你,他说他就是Alaska。”
“真的假的?当时极力否认这点的不是你吗?”
韩峤挑着眉发语音:“要是真的,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总不能因为他是Alaska,我就和他反目成仇吧?”
二人又聊了几句,刘岭都快被韩峤膈应到了,韩峤反复地试探和讨价还价,显得“谢锐言就是Alaska”确有其事,怕他再?次仇恨上小谢总似的。
再?说冤有头债有主,本来就是王意的锅。
刘董心头有对韩总的唾弃和对小谢总的歉意,双重感情交织之下,刘岭给他们两个人一人求了一个符。
保佑谢锐言平安。
保佑韩峤和谢锐言能一直幸福快乐地在一起。
*
做完小手术的第三天,怕疼的谢锐言总算不太疼了,哼着脑子里涌出的旋律,捧着平板玩消消乐。
原本是玩射击类和格斗类小游戏,韩峤以过于激烈会刺激伤口为名,只留了一个消消乐,然后陪谢锐言对战。
然后被病床上的言总虐了个昏天黑地。
二人战意正酣,病房门又被敲响。起初韩峤以为是刘岭忘了带东西回来拿,听敲门声又有不同,应该是个姑娘。
打开门,是小号的“谢锐言”。
韩峤再?定睛一看,是个女孩儿。
十四五岁的模样,留着日系美少年的短发,巴掌大的小脸被成人口罩遮了大半,严严实实地捂着,眼睛大而明亮,睫毛粗长,穿一套天蓝色裤装水手服。
少女怀里抱着一束华丽的鲜花,时下市面上能见到的每种各一支,颜色搭配巧妙,枝条修剪整齐而短,系着条鹅黄色的缎带,手法和谢锐言平时打蝴蝶结一模一样。
精致得像新娘的捧花。
韩峤还没说话?,少女就把大捧鲜花往韩峤手里一塞,风风火火地冲进了病房,虎扑到病床上,抱住谢锐言的手臂,脆生生地喊:“哥哥!!!”
“阿羽,你怎么过来了?”
“我怎么不能过来,我想你就过来了呀!”
“不是,你怎么知道这里的?”
“这个哥就不用管了,我当然有我的方法啦。”
“好,那我不问。”
谢锐言的目光里有惶恐和想念,有自责和内疚,唯独没有不耐烦。韩峤看了,便也安心下来,替他们关上房门。
韩峤把那一大捧花放到谢锐言的床头,坐在门旁的看护椅上,随手拿起本书,假装在读。
“我哥都住院了,还挨刀子了,现在不来什么?时候来嘛,那捆花是我特意为你做的,每一枝都很新鲜。”
谢羽撅着嘴说完,自己噎了一下,转头对韩峤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太着急看我三哥了,你衣服没被花上的水弄脏吧,三哥说你有洁癖,很严重的那种。啊,你的手被玫瑰刺到了,没出血吧?”
嘴巴上道着歉,实际却毫无愧疚感,下次还敢,果真像小号的谢锐言。
面对小姑娘莫名的敌意,韩峤抬起头,勾着嘴唇说没关系。
也许是种类繁多?,掺杂着各种花粉,谢锐言开始疯狂打喷嚏,谢羽不得?不把花抱远,放到对面的桌上。
谢羽不是个藏得住话的人,韩峤听了一会儿,才?知道她的方才来时的针对是为什么?——因为当年谢锐言和所有人说过,韩峤是他的眼中钉。
谢羽是个好妹妹,记住之后,到现在都没有忘。
她却也不是什么?都不懂,谢锐言简单和她解释完,小姑娘的眼珠滴溜溜地转,折返回去,从花束里抽了一支橙红色的玫瑰,递给韩峤,歪着头卖萌:“对不起啦,这个,和好礼物。”
谢锐言躺在床上抗议:“阿羽你不能送他玫瑰!哥哥要生气了!”
韩峤接话:“没关系,最?后还是你的玫瑰,锐言。”
逗得?谢羽一阵笑。
“哥,这下爸肯定知道你在哪儿了,保不准你回来会挨揍,屁股开花。”
谢锐言失笑:“不能盼我点好的吗。”
提到这点,谢羽愣了愣,扁了嘴:“谁盼你好了,你都多久没回来了呀?光在微信上和我视频通话?,你还是我哥吗?呜——”
谢锐言慌了神:“别哭,是我不好,你想买什么?,哥哥现在就下单,bjd好不好?”
谢羽立即收起了泪水:“嘿嘿,谢谢哥哥。”
谢锐言摸她头:“臭妹妹,自己有零花钱还总敲竹杠。”
谢羽还是第一次感受哥哥的摸头杀,不习惯归不习惯,却挺享受的:“哥哥给的和爸爸给的不一样,我不喜欢爸爸,你走之后他老吼我。”
谢锐言和妹妹贴了贴脸:“辛苦你了。”
谢羽愈发疑惑:“哥你以前很排斥这种亲密动作的啊?”
“是我留学回来变奔放了。”
“我只是年纪小,又不是傻……我知道了,你是住韩哥哥家里才?变这样的!”
“韩哥哥?”
“你们看起来差不多?大,听说韩哥哥和姐姐同岁,我不叫哥哥难道叫叔叔吗?”谢羽转头,对韩峤敬了个水手礼,“我三哥现在真好说话?,给我买了娃娃,摸我的头,还肯和我贴脸了,这份功劳独属于你,我不会忘记的。”
韩峤全程看他们兄妹相亲相爱,这会儿起身走过去,把那支玫瑰放到谢锐言的衣服上,对谢羽微笑:“喜欢哥哥吗?”
“喜欢啊,我哥多可爱啊。”谢羽不假思索地回答完,看着韩峤的举动,愣住了。
那双有几分粗糙的手拿着玫瑰,像拿最精密的仪器,小心地把玫瑰枝装入病号服的上衣口袋。
垂下一小撮乌黑的长发,又被男人撩到耳后,露出圆润饱满的耳垂,手腕上有些?不可分辨的平行印记,比近旁的皮肤更失一点血色,但无损美感,反倒衬得手腕愈发有力量。
但这份力量在“别玫瑰”的时候化作了绕指的柔软。
这人很白,举止也很斯文,像不会弄痛玫瑰似的,谁被他亲吻的时候,应该会觉得?被裹在蜂蜜罐子里。
再?看谢锐言,正弯着嘴角,垂着眼看对方,是从未被人观察到过的闲适表情,就像大狗子晒着从玻璃窗透过的午后阳光,无形大毛毛尾巴左右乱晃。
谢羽起了阵鸡皮疙瘩,按照她看晋江文的经验,一时竟有些?分不清哥哥和哥哥的男朋友谁当男的,谁当女的。
不过这并不是需要她苦恼的问题,学生的本份应当是学习,于是这个念头刚一过来,就被她抛到了脑后。
谢羽转念一想,哥哥过得?开心就行,也不一定非要回家嘛,家里除了不能给哥哥爱情的她们,和让人心情变差的老父亲,什么?也没有。
谢羽看了看她的小天才电话手表,恋恋不舍挥手道别:“我朋友在医院外面等我,锐言哥再见!”
*
谢羽走了之后,没有人再过来,但她带来的关于“星座”的话?题却保留下来。
晚上,韩峤与谢锐言围绕着这点,又展开了思维发散式的对话。
韩峤的生日在二月下旬,谢锐言的生日在光棍节,一个2.22,一个11.11,规规整整,双鱼对天蝎。
韩峤本来是不信这个的,稍一搜索,配对指数百分之一百。
水象星座,天作之合。
韩峤从这天开始迷信星座。
然而,针对星座本身的符号形状,二人都有话?要说。
韩峤:“天蝎,纯m。”
谢锐言:“天蝎是疯批才对。”
“那你是吗?我觉得?不是。”
“至少我凶。”
“奶凶的重点是奶,而不是凶。”
“我哪里奶?”
“你好好想想,哪里不奶。”
趁人还在想哪里奶,韩峤凑上去,一口亲住了谢锐言的鼻梁,还有眼周。
那道疤痕年岁已久,都感觉不出起伏,哪怕是触觉最?敏·感的嘴唇,也感受不到什么?,反而因为那一丝丝愈合后的泛白,使谢锐言肤色均匀的小麦色脸庞真的带上一点儿凶巴巴的意味。
“干什么?啊……”谢锐言侧过头回吻,奉行吻到什么?就叼什么?的宗旨,在言语占下风的情况下,用行动占了上风。
平局一回合,谢锐言又说起了霸总的双鱼座。
谢锐言说:“双鱼是貔貅。”
“貔貅是什么?说法?”
“你看符号,就一横两竖,没有菊花。”
韩峤凝视了半天,谢锐言以为他发呆的时候,韩峤说:“那我觉得?像击剑,两边弯,中间是水平线。”
虽然是空有理论知识的霸总,但嘴上从来也不输。
谢锐言像是想到了什么?不能想的,一下子红了脸,甚至连伤疤也跟着一起红了,连忙转移话?题:“昨天你和刘董在门外说买东西的事?,我听到了。”
“我们吵醒你了?”
“我是痛醒的……不要转移话?题,你让刘董代购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