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盈盈,投射在竹惜纤细瘦削的身影之上;她的脸,曾经饱满如圆月般的脸,现下已是棱角毕现,圆润不再。右半边脸常年被面具遮挡,显得更加苍白了几分。右边腮骨处,一个指甲大的心形红色瘢痕,像一只火蝴蝶般,吻在她的面颊上,不肯飞走。
“吓到你了吧。”竹惜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可是任谁都明白,女孩子对于容貌的损毁怎么可能半分不介意,更何况,是她这种曾经小小年纪便倾动天下的女子?
“没有......真的,其实你完全不必遮着它的,虽然有些白璧微瑕,可总也......总也没有过分损及你的容貌。平日里,你大可用脂粉修饰一下,便可大大方方地示人啊......”
竹惜摇了摇头,不置可否。或许这块疤,不光是在脸上,更是在她的心里。
“景睿,这道疤是拜谢玉和夏江所赐,所以我不会轻易放过他们;而我能捡回这条命,也亏了莅阳姨母当面愿意施以援手。所以,我不敢向你保证什么,但是谢家上下,还有卓氏满门,我江左盟,一定竭力回护,保他们一世周全。”
萧景睿动了动嘴唇,心中有万千疑问,看着竹惜近乎于面目全非的脸,又有些不忍,将过去的那些事翻出来。
“除了你......赤焰军.......还有人活下来吗?”
“有。”
萧景睿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回头看了看竹惜澄净的眼,惊异于她的坦白,也惊叹于她的勇气。
“景睿,事到如今,我不想再骗你一分一毫。赤焰军命途惨烈,可终归有人死里逃生,只是,你不要再往下问了,好不好。”
竹惜认真地看着他。水眸中,竟带着一丝乞求和脆弱。
这还是第一次吧。萧景睿弯起嘴角,露出一丝他自己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的笑意。从小到大,虽然自己与小舞同岁,可是在小舞眼里,自己从来都是个需要照顾的孩子,哪怕是再一次相逢,小舞从来想得也都是如何能不伤害自己,给与自己的,除了保护之外,再也没有过多的关注。这种眼神,这种让人感觉是平视的眼神,是第一次。
“小舞,其实你不用这样放下身段求我的。”萧景睿有些心疼,她倒是宁愿小舞趾高气扬地面对自己。
“放下身段吗?”竹惜脸上划过一丝哀伤。“如今的我,还有什么身段可言?我不过是一个不能暴露于阳光之下,只能借助于一个假身份活着的行尸走肉罢了......”
“小舞......”
“再说,景睿,我从来没有觉得我高人一等。如果从前的一些言行让你觉得不舒服,我跟你道歉,还请你原谅。”
不,不是这样的。萧景睿恨不得狠狠抽自己的脸,恨自己怎么这么不会说话。
“小......小舞......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只想让你像以前那样活着,真的。我相信,靖王殿下也是这样想。你还是你,虽然容貌有些不一样了。可是......”
只是容貌吗?竹惜有些哀戚,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后背,露出来的只是很少的一部分啊......
“小舞......”萧景睿有些担心。
不过只是一瞬,竹惜便恢复了正常,抬起眼睛,眸子中荡满了深深的歉意,然而除了歉意,也再也寻不出其他别样的感情。
“景睿,本来你的人生可以安稳顺遂,可惜,这一切终是被我们给毁了。以后......”竹惜有些哽咽,或许以后,也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吧。
“南楚山高水长,你.......多多保重。这个......”说着话,竹惜从腰间解下了一块黑玉牌,递到萧景睿手中,玉牌之上,刻着一个藤蔓缠连的“竹”字。
“这是江左盟特有的黑玉牌,世上仅有我,苏哥哥,还有蔺晨手里有。以后,若是遇上什么麻烦,拿着它,江湖上大半的门派都会给几分薄面的。”
“不,我不能收。”萧景睿断然推辞,一方面是这玉牌太过珍贵,另一方面,他也有些赌气。为什么在小舞的眼里,他永远是要被保护的那个?
“景睿,”竹惜垂下头,额间的几缕碎发荡在眉宇之间,无端地竟带了几分不舍与,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