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的那个人斜了一眼前台,往地上啐了口痰,又用脚上那双破鞋在地上反复来回蹭着,地上的那口痰在黑色的地砖上被拉出了长长一道水痕。
“多管闲事。”他并没有把烟灭掉。
反而后面跟着的那几个人也点起了烟,一时间整间屋子烟雾缭绕的。
“谁找你借的,你找谁要。”孟野终于开了口,他眼睛从没睁开变成了半眯着。
对面的人笑了起来,回过头冲身后的人说:“老子欠债儿子还,天经地义的事,是不是。”
身后的人应和道:“是——”
这他妈算什么事。
丁航的拳头攥的太紧,手臂上的青筋一根根凸了起来,和孟野那淡定样比起来,被道德绑架的反而更像他。
他用余光看着孟野。
孟野的眉头蹙了起来,这句话触到他的雷点了,他尤其讨厌别人说他是那个畜生的儿子,但这又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台球室的气氛剑拔弩张,就在丁航觉得下一秒孟野就能冲着那黄牙给他一拳时。
背后被当作靠枕的书包被拿了起来。
孟野从包里数出五张红票子,甩了过去,像打发要饭的。
红票子在空中飘着,离领头那人最远的一张落在了孟野的脚边。
领头那人没和孟野生气,见到地上的红票子眼睛里都在闪着光。
他灭掉手里还剩半截的烟头,边弯腰捡着地上的钱边好声好气地朝孟野说:“你老子好福气啊,我要有这么个能替我还钱的儿子,我做梦都要笑醒。”
“啊——”
话刚说完,接着的便是一声令人心颤的惨叫。
一旁的人都愣了愣,似乎没想到看起来好说话的孟野这会儿却动了手。
不,准确的来说是动了脚。
那人正半跪在地上捡着孟野脚边的那一张红票子,手还没挨到钱,就被孟野发了狠的一脚踩下去。
听那声音,手指骨有了八成被踩碎的几率。
“你个小兔崽子,快放开老子。”
“孟成军个狗日的这么教你的?”
“痛痛痛,别踩了!”
“草你妈的,老子手快断了,松手,不,松脚!”
“求你了,求你了,别踩了——”
那人每骂一句,孟野脚下的力度便加重一分。从一开始的骂骂咧咧到之后整个人伏在地上求饶,不过几分钟的事。
前台也被这情形吓了一跳,半个身子探出收银台来看这边的情况。想到刚刚那人往地上啐的那口痰以及满屋子还没消散的廉价香烟的味道,放在电话上的手渐渐挪开了来。
那人身后跟着的几个人相互看着对方,竟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来阻止孟野。
他们看到孟野眼底是看不清的戾气,周身散发着一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气息。
孟野稍微低了点腰,伸出一只手卡住那人的脖子把他往上提。
不知道是那人吓的还是孟野用力太大,那人的脸一下子涨成了青紫色。
孟野的嘴角这会儿倒是勾出一丝弧度,他伏在那人的耳边轻声说:“求人不得有点求人的态度?”
他松开手,那人一下子没了支撑,顺势又滑落到地上。
孟野松开脚,脸上挂着一副“爷玩够了”的表情,重新瘫回到沙发上。
“不想受伤的话,以后就别借孟成军钱。”
见孟野没打算再继续折腾那人,身后的人才敢拥上来,扶起刚刚还趾高气扬现在却如一滩烂泥般躺在地上的领头人。
甚至连最后一张红票子都没敢捡。
领头那人托着自己被踩得已经红肿的手往外走,临了走出门,还回头啐了一口。
“本来以为他老子就够疯,搞半天儿子比老子更疯...”
“爹生娘生的,呒大呒小的。”
“野哥对那人下手忒轻了。”丁航冲付晨扬了扬下巴。
放学后的那一架倒是没影响心情,这会儿倒是被几个中年男人轻易就惹怒。孟野心里躁的慌,顺手拿过一旁已经不算太冰的啤酒,猛灌了一瓶。
空啤酒瓶“哐——”地一声,被准确无误地投入到桌边的垃圾桶里,孟野拎起书包,把校服搭在肩上:“先走了。”
刘睿阳他们知道这会儿孟野心里烦的慌,也没出声阻拦。
和孟野玩那么久,今天这追上来要钱的情况碰到过不少次,不用想也知道是他那个不干人事的爹在外面借钱赌,让那些债主来找孟野要钱。
见怪不怪的事,只是白白扫了今天的兴致。
从台球室出来,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街边的路灯一盏接着一盏亮起,整条街都被路灯发出来的暖黄色的光笼罩着。
空气中夹杂着一丝暑末的闷热。
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在不停地震动,震得孟野腿上的那一块皮肤直发麻。
他掏出手机那刻,不停震动的手机恢复了平静,电话刚刚好挂断。
亮着的屏幕显示着:
未接来电:沈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