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睡蒙了?,突然换了个地方,她一点都没不适应,照样睡得迷迷糊糊。
荣锦棠已经忙完了?中午的政事,本来想过来叫她去赏花,结果刚一进来就被她身边的大宫女比了?个安静的手势。
当时场面一度很尴尬。
那宫女可能没想到进来的是他,而他也?没想到她身边的宫女这么体?贴。
甚至连午睡都不能打扰。
荣锦棠一进来就面无表情的,晴画是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急得一头汗。
“陛下……”晴画心一横,当即就跪了下来。
荣锦棠摆了?摆手,叫她安静些,自己也?轻手轻脚走到床边。
夏日里天热,晴画没给拉上床幔,让微风吹拂进来消暑。
小姑娘头上的发髻还在,只脑后的头发都散了开来,她穿着小衣,正盖着薄被酣然入睡。
似乎在做着什么美梦,她的脸上是那么安逸,小脸红彤彤的,一看就知道睡得香甜。
荣锦棠只觉得刚才处理政务的那些烦躁都不见了?,窗外是碧波湖规律的波涛声,身边则是安然入睡的少女。
他索性也不走了,直接坐到床边,就这么看着她睡。
晴画在旁边紧张的都快疯了,她倒不怕跪,只是叫皇上这么看,小主怎么还不醒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上的周公听到了晴画的祈求,他动了动浮尘,沉迷在梦境中的付巧言可算是悠悠转醒。
不过人是醒了?,意识倒还是在梦里?,她迷迷糊糊半坐起身来,自言自语道:“难道我还没醒,怎么会是陛下?”
荣锦棠笑:“怎么不能是朕?”
付巧言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她的眼睛大而圆,既不是凤眼,也?不是杏眼,却氤氲多情,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荣锦棠伸出手去,帮她顺了顺耳边飞舞的碎发:“你倒是心思浅。”
心思重的人都睡不好,这还是突然换了地方,换了常人更是睡不着觉了?。
他这一两年心思比以前重,晚上就总起夜,很难一觉到天亮。
付巧言有些不好意思,她赶紧整理了?一下仪容,这才道:“陛下,叫妾先午歇的。”
小姑娘声音还带着初醒的沙哑,这话说得仿佛是在埋怨,却又有些撒娇在里面。
荣锦棠只觉得喉咙一紧,赶紧站起来背过身去。
“起了就收拾好自己,一会儿去正殿。”他说着出了偏殿。
留付巧言和依旧跪在地上的晴画面面相觑,好半天付巧言才反应过来:“快起来,你怎么跪着了??”
晴画苦着脸站起身来,把?刚才那事讲了一回,又满不在乎拍了?拍裙上并不存在的尘土:“兴许陛下没往心里?去,应当不会生?奴婢气。”
刚才这件事,晴画完全是发自内心的反应,她不想别人吵着付巧言午睡,甚至没有看到来人就先行动作,可以说对付巧言是相当忠心了?。
付巧言听了也?是很动容,只看她自己仿佛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感动了小主,还在那忙着准备热水毛巾。
“好丫头,回去赏你。”付巧言下了?床来,自己穿好衣裳。
等发髻妆容都上好了,付巧言才匆匆忙忙赶去正殿。
付巧言没去过乾元宫的前殿乾元殿,也?没去过后殿太极殿,并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样子。只无忧阁的正殿宽敞亮堂,四?面窗都高高打开,耀眼的阳光照耀进来,让静静等在那里的博山炉都镀了?一层金色。
殿里燃着香,仔细去嗅,似是沉水香,闻着是极幽静清婉的。
博山炉左近摆着一架古琴,远远观之,瞧那雕纹木色就知不是凡品。
荣锦棠正在桌案前习字,听到付巧言的脚步声也?没停,等一页书完才放下了?笔。
“去练一曲吧?”
原本荣锦棠想叫她陪着赏花,后一想湖边风冷,她刚醒容易着凉,就改为在殿里?奏曲。
付巧言向他福了福,小步走到琴边,仔细去瞧它。
这是一把?花梨木的落霞式古琴,上刻山石溪水,暗合了?高山流水之意。
用手轻轻去拨弦,能听到宽阔悠长的声响,也?说明这把?琴已经调过,未有偏音。
付巧言坐得端正,笑着问荣锦棠:“陛下想听什么?”
她其实心里?头没底。
在幼学时没好好学,她琴艺还不如棋艺,只是普普通通而已。
因着没多大兴致,她也就会先生?教的几首惯常曲谱用以考试,再多?些的就不太会了?。
好在荣锦棠也?没对她抱有什么更高的要求,闻言只说:“再奏一次高山流水吧。”
“诺。”付巧言应声道,知道他这是听到了昨日晚上的曲了。
见荣锦棠又捏起笔去习字,付巧言双手摆在琴上,深吸口气,动听的旋律就在大殿回响起来。
高山流水,知音难觅,这首曲子气韵自然,风韵斐然,实在是意味深长,无穷尽也?。
虽然确实不擅琴艺,不过昨日好歹练过一遍,这首又是最有名的古曲,今日付巧言再奏来,自己也?觉得颇为流畅,通身舒服。
奏者如此,听者也?深谙其韵。
荣锦棠只觉得下笔如风,一手欧体流畅自然,比平时要顺畅得多?。
那些笔下的滞涩,心中的烦闷,都仿佛随着那流水滔滔而去。
一站一坐,一书一奏,两个人看起来各不相干,却又暗合知音相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