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月来,他确实体会到了从来没有过?的幸福感。
朝夕相伴,晨昏交融,当日子有了些奔头,那滋味就美妙起来。
每日在她温柔目光里精神抖擞去上朝,又或者回来景玉宫看见她安静看书的小脸,总让他觉得再?忙碌的日子都是甜的。他所忙碌的那些政事,不仅能叫天下百姓平安生活,也能叫她安安稳稳居于景玉宫,不受任何风吹雨打。
国家家国,有国才有家,有家便是国。
当辛苦的一切都有了意义,那就不能再称之为辛苦了。
他是年轻,却也很是经过?事的。
年少时在母亲宫里头无忧无虑的生活叫幸福,现在同她如胶似漆也是一种幸福。
那感觉大概是舒心?,是安逸,是他每次批完奏折都想早点回来的急切,是见了她就满心欢喜的甜蜜。
她是他人生里唯一一个想要真心?守护的人。
那些幸福和美好的过?往里,他从来都没发现她有什么不同寻常,或者说付巧言都把不安和忐忑埋藏进心?底,叫他一个人满心欢喜,叫他一个人舒心?安逸。
她表现的特别好,好到他全然没看出来。但要说她一直是不安害怕的,也并不准确。
大部分的时间里她都是高高兴兴的,那张笑脸仿佛会发光,叫院中梅花都黯然失色。
付巧言的性格摆在这里,她不可能怨天尤人或自怨自艾,她总是很努力,把所有能做好的都做好,该认真的也从来不懈怠。
这?几个月来,两个人和和美美,仿佛平常人家的新婚小夫妻,平日里甚至连争吵都无。
可能是因为太忙了,又或者她表现得太好,是以荣锦棠一直都没发现她心?里头藏着这?么多事。
说到底,她还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
父母俱亡的她孤身一人在宫里头挣扎,经历了那么些事才到他身边,想的多些,谨慎一些也是应当的。
荣锦堂不由自主就偏心她了,现在已经一点气都没有了,反而一门心思觉得小姑娘可怜巴巴的。
当然,这?也只是他自己的一门心思罢了。
他听付巧言又说:“其实在接到这份圣旨之前我并没有那么不安,只是走的越高路就越窄,我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很不对劲。”
荣锦棠微叹:“这?两个月你实在是辛苦,原本年前给你升位昭仪是想叫你高兴高兴。”
男人和女人终归是不同的,他的想法是好的,因为她为宫事操劳很辛苦,又尽心尽力照顾母亲,给她升位份是理所应当的。
过?年了,也叫她好好高兴一回。
若不是想稳妥些,叫别人少?说些闲话,这?个昭仪他甚至都嫌太低。
没看百姓书馆里贵妃娘娘当年的话本有多少??除了说她美丽过?人,戏词里从来没夸过她别的。
虽然在荣锦棠看来她甚至连脸都没付巧言美,但他也不想叫外人这样说她。
她那么聪明那么好,在话本子里怎么也应该是才貌双全的才女啊。
诏书上的那些言辞,就是给外人看的。必须要叫他们知道这?位宸娘娘是多好的人,以后她的路才不至于难走。
只是没想到,她想的太多也太细了。
他真的觉得遇到了人生里最?难的一件事,他跟她居然没有想到一起去。
付巧言见他专注而认真地听着自己的话,心?里头也安稳下来。
只要他还?愿意听她说,她就会把一切都讲给他听。
“一直以来您对我太好了,我觉得您不是那样见异思迁的人。”
荣锦棠默默点了点头:“说得对。”
付巧言就笑开了去。
她道:“可我一看到圣旨上那些句子,莫名就开始仓惶起来。”
“我能有今天全是陛下在推着我往前走,如果哪天您不愿意推着我了或者烦我了,该怎么办呢?”
她说的确实很有道?理,荣锦棠不由深思起来。
他其实想批评批评她,说她想得太多,对他的信任太少,可他自己偶尔也会忍不住想很多。
比如现在想她到底为什么不信任他?以前就会觉得她更关心母亲更喜爱母亲?有时候又要猜测在她心?里是她弟弟更重要还?是他更重要呢?
那些个疑问只是偶尔闪过他的心?,繁忙的政事就又叫他没工夫思考了。
可能人都一样,再?坚强沉稳的人,也经常会胡思乱想,会彷徨无措。
就像付巧言担心?的那些事,她问他会不会烦她呢?他其实也没准确答案。
他们太年轻而人生又太长,他不能不负责任地给她胡乱承诺。
君子一诺,重若千金。
他不仅仅是君子,他还?是真龙天子,他只能金口玉言,说出来的话就一定要实现。
越是重视,才越不能潦草对待。
荣锦棠想了很久,一时间茶室里安静极了,谁都没说话。
大概话都说开,付巧言心?里头更舒坦一些。她品着茶,竟觉得时光停留在这一刻也是很美。
无论荣锦棠的答案是什么,总归现在的她能体会出难以名状的幸福。
月影婆娑,晚风轻盈。
荣锦棠终于下定决心,他还?是说:“我……不知道。”
付巧言竟没有觉得特别难过或者高兴来,她像平时那样望着他,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那是她聆听他说话时最常有的表情。
如果不是今天这一遭,荣锦棠都不会发现自己对她的点点滴滴其实早就记在心里了。
“我没办法给你保证,但最?起码我现在知道,我心?里很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