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州,梧桐巷,原布政使?司。
后院,摘星楼。
卓文惠正坐在桌前,慢条斯理燃香。
欣兰香慢慢飘散在屋里,她却一点都没觉得舒缓下来。
卧房的?门突然开,青歌捧着食盒进来:“小姐用些吃食吧。”
卓文惠这几日胃口都不是太好,她面色青白,显得了无生气。
青歌心疼她,取来的?都是好克化的?食物,一碗小米山药粥并两个小巧的?银丝卷,怕她还?是用不下,只取了八宝咸菜和?玫瑰菜头来,好下饭。
“放这里吧。”卓文惠淡淡道。
“小姐……”青歌道,“家里已?经有所准备,您不用太过烦忧。”
卓文惠叹了口气。
“我如何能不担忧。”
“一旦打?仗,百姓们就要遭难,国不成?国,家不成?家,苦的?只有他们了。”
从?她来和?亲的?那一天起,她就没有为自己想过未来。
胡尔汗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他们心知肚明,从?来不在房间里说政事?。
越是这样,卓文惠越煎熬。
开春以来他已?经有一月未归,卓文惠派手下出去打?听,才知道他们在北边山中早有动作。
他忍不了了。
卓文惠已?经许久没有吃下东西?去,一旦开战,百姓们便要被迫放弃春耕,哪怕能从?战乱里苟活下来,到了秋日也没粮食果腹。
现在这布政使?司里内外都是胡尔汗的?人,她就连卧房都无法踏出一步,明显已?经被软禁。
“要不我就死在这里吧。”卓文惠轻声说。
青歌一下子跪倒在她面前,痛哭失声。
“小姐,您别这样,陛下还?等着您回去呢。”
无论?是因为先帝嘱托还?是血脉至亲,荣锦棠都不能放任卓文惠死在颍州,哪怕有半分可能,他也想把?她救回来。
如果一个泱泱大国连自己的?公主都保护不了,又何谈去保护百姓。
卓文惠撑到今天,也正是为了这个。
荣锦棠才刚刚登基,无论?如何她都要撑久一点。
“他们还?有几个没被抓起来的??”卓文惠轻声问。
青歌哽咽道:“除了厨房的?瘸腿老六,其他都已?经不知去向。”
卓文惠放在膝上?的?手紧紧攥紧拳头,她从?来没有一刻,这么憎恶过胡尔汗。
“只怕也是找不到了,”卓文惠道,“回头我写了名录,你贴身放好,将来若有机会定要回到大越给他们立衣冠冢。”
青歌低头抹了抹眼泪。
卓文惠主动捧起粥碗:“哭什么,我们可比颍州的?百姓们过得好许多,若是我们再哭,百姓们还?怎么活下去?”
“回头你跟老六交代几句,最迟八月胡尔汗一定会有大动作,”卓文惠轻声道,“今年颍州干旱,大半农田都干枯了,他要攒够过冬的?粮食,就必须要去大越抢。”
“他们乌鞑人从?来不想着自己努力,一门心思想要抢别人的?。”
青歌帮她又盛了一碗粥:“小姐多用些,不能咱们自己先倒下不是。”
“你说的?是。”卓文惠忍着胃疼吃了下去。
青歌伺候在边上?,见她这样差点又流出眼泪。
她们家郡主多么聪慧美丽,曾近的?她可以在广袤的?草原上?纵马飞驰,现在却只能被囚在内宅里,整个人都如同?枯萎的?沙漠海棠,再也不复往昔活泼。
卓文惠好不容易把?粥吃下去,叹了口气:“越活越回去了。”
就在此刻,上?京,长信宫勤政殿。
明明午夜时分,可勤政殿里灯火通明,六部?尚书汇同?三省令以及安和?殿大学士都守在堂下,静静等着荣锦棠看完军报。
护国将军顾熙尘一身武将劲装,肃穆而立。
自从?顾熙然重伤而归,护国将军的?官位就落到了他的?堂弟身上?。
顾家武将出身,家里的?男儿从?小在军营里摸爬滚打?,没一个孬种。现在前线告急,顾熙尘自然要奔扑前线,此刻的?他脸上?没有丝毫的?畏惧。
将军不怕死,士兵早还?家。
除了他,还?有几位镇国将军和?辅国将军在。
因为乌鞑,去岁起军中就增员伍仟骑兵,分由两位镇国将军统帅,这一次全部?都要上?战场。
荣锦棠终于看完了手中的?军报,他把?那份折子放回桌上?,起身站在那里。
他这一站起,下面的?大臣便都摈住呼吸。
“胡尔汗这次要动真格的?了,他没有先动溧水,直接在上?路祁连山脉与下路汉阳关处派兵,想要兵分两路吞掉溧水。”
胡尔汗这两年来成?长不少,已?经知道迂回用兵。
下面的?大臣一听,全部?额头出了汗。
胡尔汗忍了两年,看样子是再也忍不下去了。
“诸位爱卿有何高见?”
赵朴之如今依旧是兵部?尚书,乌鞑不退,他恐怕就不能致士。
不过老大人心态稳,也很敢说话,他听闻立即出列:“陛下,溧水如今已?加修城墙,又有靖王殿下重兵把?守,胡尔汗避过溧水是相?当聪敏的?做法。”
“只从?溧水方面看,暂时不用太过担忧。”
“乌鞑手里没有我们的?堪舆图,他们要打?仗只能靠武力,却不知还?有兵法。可有时候用兵不在多,不在狠,我们老祖宗传下来的?兵法,并不是纸上?说书。”
荣锦棠点点头,叫老大人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