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檐角飞翘,古色古香的建筑雕栏玉砌,内里廊回斗转,垂下盏盏红烛白烟袅袅的灯笼。
屋子里大摆宴席,按次序排开多处长桌,精致的佳肴被仆从端上来,酒水入杯砸出哗啦啦的乐响。
此刻,支棱着高台的屏风后。
“快快快,把莲花台搬上来!”
“红烛呢?还有?酒壶!台下贵人们在等着呢!”
“诶——”
身穿粗布大褂的男人刚刚吩咐一个小厮将祭品摆上桌子,转头一看?空荡荡的莲花台,便忍不住皱眉:“这上面的人呢?”
“班主,”一旁有?人回道,“您忘啦,倦哥刚刚不是说去后台换衣裳了?”
班主狠狠一拍他的肩膀:“他换个衣裳换到姥姥湾去了吗这么久还不回来?叫他快点下面那些大人都等着呢!”
那人被这一掌拍得浑身一抖:“我这就去叫……”
“算了算了,你留在这里帮忙,我去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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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倦坐在椅子上,拧好松动的细弦,安静地放下手中的工具。
【宿主。】系统道,【您还会修乐器?】
“我不会。”
【那您怎么……】
时倦将手搭在弦上:“但我的化?身会。”
时倦刚刚在这个位面醒来,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于之前?完全不同风格的建筑布置。
这是中元四十三年的大夏国,物产丰饶兵力强盛,威名远扬海内外别国。
如今他所在的地方,乃是当朝丞相左忭忱的丞相府。
数十年前,其父曾随先皇征战南北,立下赫赫战功,后被先皇封官加爵,立为当朝丞相,也直接奠定?了开国后左氏一脉的尊贵地位。
今日正是左相四十岁生辰,在府上特地开办寿宴,并邀朝中上下百余官吏。
这里本来没时倦什么事,毕竟他一不是朝臣二不是大富大贵人家子弟,更不可能被当?朝丞相递贴邀请。
而他会出现在这里,则要归功于方才台下叫叫嚷嚷的那位班主。
时倦在这个世界,是京城最出名的那栋茶楼里戏班的一个成员,平日里干得最多的就是在别人上台唱戏时在角落里随时准备搬道具,以及给唱戏唱得嗓子冒烟的人端茶倒水。
班主将戏班带得好,加上茶楼宣传有?加,戏班子在京城里同样落了一身美名,每每开场时台下总能被或身份尊贵或放荡纨绔或平民百姓的人们挤得爆满。
因此这一次左相寿宴,戏班也受到邀请前来给大伙表演。
这本来是大好事,可惜的是偏偏在准备上台的当?口,主演却出了状况。
主演台词多且需要的技艺太高,没有天赋和长时间的训练根本不能胜任,也不是随便找个人就能顶替过去的。
可丞相寿宴同样不是他们一群草民能耽搁得起的。
前?面的小厮催得急,班主急出了满头的汗,正万灰俱念之际,却是时倦站出来,表示自己可以替代。
原本的人掉了链子,而戏班原本培养的主演接班人看?到台下那么多权贵就腿软得根本说不出一句话,班主无奈之下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把时倦推上了主导的位置。
“砰砰砰——”
班主站在外头,疯狂地拍着木门,恨不得将门拍下一层灰来:“阿倦,你在里面吗?好了没有台子都搭好了!!”
时倦垂下眼,应了一声:“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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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说此刻大厅里。
左丞相如今刚及不惑年,生的红光满面。
他坐在首位,由小厮给他斟了满杯的酒,端着杯子站起身:“在此致谢各位赏脸来光临寒舍,为鄙人贺寿!”
下方的人纷纷跟着起身,客气地说着场面话。
左丞相却没有?坐下,而是转身面朝着自己身侧那位躬身一拜,原本高扬的头垂下来,语气也少了那份傲然:“太子殿下,鄙人敬您一杯。”
其他人听到这话,目光皆是一转,纷纷落到丞相身边那人身上。
下方众人尽皆起身的情况下,可那位却偏偏从头到尾都没有?要站起的意思,在席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叮铃——”
青铜酒杯磕上瓷器的边沿,碰出一声脆响。
少年执起酒杯,手上长长的袖袍随意地垂着,袖口处绣着金色的流云花纹。
因为背着光,少年半个身子都覆着深色的阴影,另外半边的皮肤格外的白,色调孤冷到极致。
唯有那一双眼微微扬着,瞳色极黑,像是天边遗落的的星子,璀璨夺目却又不敢多看?。
他指尖抵着手上的酒杯,杯沿旋转一圈,凹陷的地方最终又停在最开始的方向。
接着,他似乎是勾了唇角,声音带着几分?玩味的笑:“丞相何必行这般大礼?”
左丞相仍旧维持着弯腰的姿势,后背缓缓渗出了冷汗:“殿下……”
“今日不是你生辰?”那人打断他的话,“你确定要把时候耗费在跟我敬酒上?这要是耽搁了,岂不是我的罪过?”
“鄙人不敢!”
少年估计是玩够了,放下杯子,低低地笑了一声,笑声里却莫名透出几分?阴沉的凉薄:“既然不敢,那还不继续?”
左丞相僵硬地直起身子,一仰头将酒饮尽,方才朝下方的宾客念出剩下的台词:“为了助兴,鄙人特地请来了浣花班的人给诸位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