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卫是在昨日去过的那座大殿房间里找到他家主子的。
此时房间里的情形和早上有些不同,该在这儿的人不在,不该在的却还留着。
徐卫没进去,就站在门口,道了声:“殿下?”
容许辞转过身,眸色很深,语气却和平日里没什么不同:“有事?”
徐卫:“那天茶楼的事已经解决了,有人编了个楼中有朝廷要犯那日大伙儿前去是为捉拿的理由,现在百姓都在说您英勇神武。”
说实话,这理由其实挺荒谬的,可惜哪怕生活在天子脚下,寻常人家和朝中也始终存在距离感,对皇事的知晓大多来自每一日里说书先生的侃侃而?谈以及街头的话本故事。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朝中众人都对容许辞避之不及,而?京城百姓却都对他赞不绝口,其声望甚至非常之高。
就连那天丞相府刺杀一事被说书先生讲述完后,众人对他救下一个普通人的事也没有丝毫怀疑,反倒纷纷道他心怀黎民。
在他们心里,这朝中没有那个毫无底线的疯子,只有一个少年英才的太子殿下。
徐卫交代了该交代的情况,看他毫无反应的模样,心一横,声音又冷又硬:“殿下,那位先生……”
容许辞抬起眼皮。
“……您要不要去看看?”
倚在床头的少年听见这句话,意识到什么,微微顿了一下。
“去哪?”
徐卫:“东临阁,那位先生已经进去快一晚上了,现在还没出来,下人也不敢随意打扰。”
容许辞安静了一瞬,而?后,原本幽深的眸子忽然一闪。
像是黑夜里骤然亮起的一簇星火。
“殿下……”
徐卫还想再说什么。
可眼前的人身影却蓦然一闪,直接从窗户跃出去,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这座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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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许辞没想到今日还有机会在自己府上见?到时倦。
因为那时对方说出那句话,便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走道里,连多?看一眼都嫌费事似的。
他其实想过很多?对方清醒后对待自己的态度,也打定了主意。
若是其他情况,他想,他绝对当场就追上去,把人给捞回来,甭管对方愿不愿意,先把人得到手再说。
可他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
他在那人离去时下意识的挽留,换来的却是一句毫无温度的诛言,已经那毫不掩饰的恶感。
他在原地发愣了很久,才缓缓品味出一个他之前不愿意去面对的事实:好像被讨厌了。
刚一生出这个想法,随之而?来的便是胸口处泛起的密密麻麻的疼。
连呼吸都带着苦涩的气息。
不过想想,谁会喜欢一个软禁了自己的人。
那时的他是真的以为时倦早就离开了这个令他厌恶至极的地方,可刚刚徐卫说什么?
时倦没有走,甚至现在仍然身在王府中吗?
其实不应该这么急切,徐卫就在面前,多?问两句打听清楚情况总归不会亏。
而?且像这样因为一个不确定的消息就匆匆忙忙跑过去,无论如何也不是他该有的模样。
可他都顾不上了。
只有见?到那个人,亲眼确认那人还在离他极近的地方,他才能安下心来。
一路飞至东临阁。
容许辞推开雕花木门,映入眼帘的便是白茫茫的水汽,氤氲了整间屋子,像是笼了层厚厚的白纱。
他站在其中,有一瞬间的怔愣。
感受到后方有人的气息靠近了,他猛地回身,却看见?了他正在找的那个人。
时倦:“殿下。”
直到这时,容许辞才有了那么点对方仍在身边的真实感。
时倦目光扫过对方垂在身侧的手上裹着的白布,方才抬眸看向?他:“为何突然过来?”
容许辞沉默地抿唇,半晌,才道:“我听旁人说你已经在这里待了快一夜了。”
时倦点头,没有否认。
“你为何不离开?”
时倦:“洗澡。”
“为何?”
“碰到血了。”
“除此之外呢?”
时倦听着这么个问题:“没有了。”还要什么原因?
少年心里微微晃荡了一下,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有点发愣。毕竟,他以为那人是因为不喜他的碰触才来的。
时倦等了片刻,见?他没有问题了,反手推开一旁的大门,走出了这座院子。
容许辞赶忙跟上。
时倦道:“那个房间往哪边走?”
少年听得一怔。
“不记得?”
“不,记得。”
容许辞也不管对方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反正只要对方的人在这里,愿意怎么跑都行。
时倦带着人重新回到了那座偏殿。
这座房子在端王府是真的偏,一抬头就能看见?通往外界高高的围墙。
时倦捡起之前掉在地上的铁锁链,摁下铁环。
铁环做工很好,内侧凸起,涂了厚厚的涂料,除了束缚感,其实不怎么勒人。
锁扣却是个挺新奇的小机关,当他锁着什么时,只有用钥匙才能打开;而?当里面没关什么人时,朝着内里的方向按压那只铁圈,它便会自主穿过另一头,不要钥匙也能用来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