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猫仍旧趴在火炉边上。
这么冷的?天,哪怕是院子外?的?花枝都瑟缩地蔫了吧唧,而橘猫大约是唯一一个对温度没有丝毫感觉的?生物,每天吃饱了睡,活得比谁都轻快。
回来时橘猫还没醒,任清言将橘猫从灶上拎起来扔到?桌子上,在上面咕噜噜滚了一圈,恰好停在时倦面前。
橘猫出离愤怒了,尖叫一声直接扑向火炉旁的?罪魁祸首,试图用爪子把对方挠成大花脸,可惜飞到?途中就被任清言整个提着后颈拎了起来。
时倦坐在钟摆上,看着下方一人一猫的?争斗。
反正谁也奈何不了谁。
在这个位面,时倦是在进?入问天宗以后遇到?橘猫的?。
那天是个傍晚,时倦被任清言一路拉到?山脚,忍不住出声:“我功课还没做完。”
“等回去再?做。”
“宗门?的?任务也没完成。”
“回去再?完成。”
“还有……”
“你为什?么那么多顾忌?”任清言直接打断他?,“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中秋节。”
他?笑:“答对了。”
时倦沉默地看了眼面前挂满灯笼的?小店:“上面不是写?着?”
中秋是尘世的?节日,宗门?里的?弟子们?虽说被灌输了一堆断尘缘的?思想?,但也没几个能真正对自己长?大的?地方完全没有感情,纷纷趁着晚上溜出去。
能回家的?回家,太远回不了的?就在山脚下的?街巷里吃一份月饼,看半宿的?月亮,也算是团圆过了。
那样的?日子总是很热闹。
任清言可不管写?没写?,拉着他?便扎进?人堆里。
时倦跟着他?出来的?时候,身上穿着的?还是宗门?统一发放的?弟子服,周围年轻人也大多都是穿成这样,一晃眼就容易分不清谁是谁。
天气缘故,晚上的?空气又潮又闷,像泡坏的?梅子酒,摩肩接踵时不小心碰到?其他?人,下一刻就被人拉向反方。
时倦反应了片刻,回神时才发现自己被人半搂在怀里,同周围一圈的?人群隔了半尺的?距离。
“不舒服?”
他?手上带着手套,顿了片刻:“还好。”
任清言松开搭在他?脉上的?手,略松了口气:“那就是不喜欢?”
时倦沉默了一下:“我不太能接受和其他?人直接触碰。”
主要是这样的?环境。
夜晚的?,昏暗的?,光影摇曳的?,人头攒动的?。拥挤逼仄得像是要将身处其中的?人全部吞没进?去。
任清言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忽然抬手在领口处一拉,将身上的?外?袍解下来,披在他?身上,将他?整个人尽数笼在衣袍之下,反倒同周围彻底隔离开来:“怕热吗?”
没等对方回答,他?便继续道:“就你这体寒的?程度,我估计也是不怕的?。将就一下,至少这样不会碰到?别人。”
时倦看着自己身上的?袍子,有点发怔。
任清言和他?不同,出来时还特地换了身衣服,穿了一身明艳如火的?红衣,在夜里更是晃眼。
而现在,他?的?外?袍到?了他?身上,一身红的?便也由一个变成了两个。
迎客的?小厮跑上来时,着实被这两人的?模样惊了一下,但职业素养很快让他?调整好满面的?笑容:“二位公?子,吃饭还是住宿?坐大堂还是靠窗?”
任清言:“二楼雅间。”
小厮一脸为难:“可是二楼已经全部被预……”
任清言转头点了点他?的?肩膀:“玉佩。”
时倦用顿了一下,从袖中取出对方之前塞给他?的?那块。
“……定了,”小厮看见玉佩上镌刻的?字眼,话锋猛地一转,“不过小店还特地留了一间,二位要是不嫌弃请随我来。”
玉佩没什?么花里胡哨的?纹路,只有两面各刻了一个字:一为晏,二为宁。
任清言注意到?他?的?视线:“河清海晏,安家宁国,我父亲给我取的?字。”
时倦抬头看着他?:“信物?”
“你不用管是什?么,只要知道它现在是你的?就行了。用来插个队或者买东西还是很方便的?。”任清言拉开椅子,“喜欢月饼吗?”
“还好。”
“桂花糕?”
“还好。”
“炒年糕?”
“还好。”
“青团?”
“……嗯。”
任清言这下是真的?惊讶了:“青团和其他?的?比还有什?么特别的?不成?”
况且无论原材料还是加工手续,青团都是最不值钱的?一个。
在他?的?想?象里,以眼前这人的?性格,该是无论问什?么都回答“还好”的?端水党,却?没想?到?这样的?人居然还会有偏爱。
时倦看了他?一眼:“习惯了。”
饭后街上的?人群总算散了些,反倒是北边那条河流聚满了人。
河水名?为乌衣渠,自西向东流淌,靠岸的?那头停了一排大大小小的?舟辑,正中央则是一艘足有三层高的?船舫,颜色艳丽的?纱幔从船梁一直垂落到?地面,夜风中帘卷飘摇,隐隐能听见里头拖着长?长?调子的?戏腔。
任清言将时倦带到?船上的?空座里,便不知跑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