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从墨燃眼角滑过,其实他并非觉得委屈,但不知为何,就是忍不住想哭。
或许是重活一世,他仍然能与楚晚宁交颈而卧,无论是他变成了人界帝君,亦或是楚晚宁称帝,他们最后终究都只剩下了彼此。
墨燃觉得难过,却又忍不住庆幸。
小时候阿娘教导他要记恩,不要记仇;最初拜楚晚宁为师的时候,楚晚宁也教他众生为首己为末,先渡人,方能渡己。
可是他墨微雨似乎终究做不成圣人,即使成了与楚晚宁一样的宗师,在他心里,最重要的始终都不是天下人,而是楚晚宁。
楚晚宁是前世的踏仙帝君在这人世间的最后一捧火,也是今生的墨宗师唯一放在心尖上的人。
楚晚宁在这世间的羁绊很多,前世他心怀天下,今生他又牵挂师昧,可是墨微雨活了两辈子,到头来也终究只是和楚晚宁在纠纠缠缠罢了。
楚晚宁看到他落泪,伸手帮他抹掉:“墨妃怎么哭了?话说回来,墨妃的眼泪为何不是金色的?也难怪先前本座都没觉出,墨妃竟是蝶骨族人。”
“师尊……”听到楚晚宁称他为蝶骨族人,而非蝶骨美人席,墨燃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喃喃问道,“你说,蝶骨族,也是人吗?”
墨燃只是随口一问,可不知为何却触怒了楚晚宁,楚晚宁翻身从榻上坐起,沉下脸色道:“蝶骨族,当然是人。”
说罢,楚晚宁竟要拂袖离开,墨燃不知其中缘故,也下了榻追到楚晚宁身后。
“师尊你别走……”墨燃伸手从身后紧紧抱住楚晚宁,“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分明修炼禁术,登临帝位的人是楚晚宁,修真界即便无人明言,但大抵也都将如今的楚晚宁视为冷血恶魔,可墨燃害怕他离开的样子,就仿佛他自己才是那个人人喊打,被万世唾骂的残暴昏君一般。
楚晚宁没有答话。
其实他并不是不知道墨燃只是随口问了他一句话,只不过因为这样的问题,师昧也曾问过他。
师昧这一生短暂如白驹过隙,细数起来,他们师徒二人独处的时光竟是那样少得可怜,就连曾经为师昧掌伞,也还是墨燃还未拜入他门下时的事情。
后来,墨燃来到死生之巅,他便难得再有清静的时候,墨燃是最爱缠着他的。
墨燃觉出楚晚宁停住了脚步没想继续往前走,便稍稍松了手上的力道,只是轻轻揽着楚晚宁的腰,将下颚搭在楚晚宁肩头,轻声道:“现在这么晚了……师尊还要去哪儿呢?”
楚晚宁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确实,除了墨燃身边,他确实也没有别的去处了。
楚晚宁最终还是跟墨燃回到了床上,墨燃想起今日他们大婚宴席上,药宗的寒鳞圣手华碧楠曾赠了楚晚宁百瓶貘香露,便对楚晚宁道:“师尊,我去取一瓶貘香露给您喝,让您睡个好觉,好不好?”
楚晚宁眯起眼睛乜了他一眼道:“墨微雨,你当真会这么乖顺?”
“我心里只有师尊,”墨燃也看着楚晚宁的眼睛,他拉起楚晚宁的手贴在自己心口的位置,“师尊是知道的,天问审人不会有假,我的心意,方才就已经告诉师尊了。师尊,能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很高兴。无论……是怎样的你……”
“所以你就对你的同门见死不救,所以你巴不得你的同门都死了才好,”楚晚宁冷笑一声,“墨燃,墨微雨,墨妃。你可真是本座的好徒弟。”
解释的话已经说了太多次,到现在墨燃已经放弃了楚晚宁还会相信他的想法,干脆破罐子破摔地道:“师尊,可你现在只有我了。”
楚晚宁气极,却又不知如何发作,最终还是背对着墨燃睡去了。
墨燃将楚晚宁抱进怀里,给他掖好被子,看着楚晚宁靠在自己怀里睡得安稳。
这是前世的踏仙帝君没有过的温暖。
前世的楚晚宁,即使被他抱在怀里,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又或是被他欺负的太狠,累得昏倒在他怀里。
想起曾经这些厮磨,没有半分温存,全是刻进骨血的折磨,墨燃便心痛如刀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