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再也没有音讯了。
应该是想起有什么东西要处理吧?需要联系她,回头又处理好了?曾一荻心想。
毕竟他们都说好,要一拍两散了。
好了,一定要往前走了,曾一荻。
下次他在打电话来,你可不能再这么没出息。
曾一荻在心里对自己说。
而她不知道,在她没接电话的那几个小时里,裴煜发生了什么事……
***
裴煜这边,他下午天刚阴,就按约定去赴约了。
他和乔总女儿乔雅欣约在一家沿街的餐厅,主厨蓝带毕业回来的,做法餐很出名。
听林秘书说,是乔雅欣自己选的这家餐厅。
餐厅不大,不过布置得很雅致,林秘书定的是一张靠窗边的桌子。
小小的两人桌上,摆满复杂而精致的餐具,高脚杯擦得透明锃亮,一套大小按序排列的刀叉反光几乎能照人。
裴煜坐下没一会儿,乔雅欣就来了。
她与众多留学子女一样,身上有一股特别的气质。
精致到每根发丝都一丝不苟茶色卷发,一点差错都不能有红唇妆容,和时尚博主宛如一个模板印出来的穿着打扮,还有时不时开口闭口蹦出来的英文单词。
她是个开朗的女孩子,很健谈,一直再与他说她在英国生活的见闻。
她是学艺术得的,思维跳脱而飞扬,常常说着说着就大笑起来。
裴煜承认她其实是个挺不错的女孩子,他并不反感她,可是……
可是她这样的女孩哪儿都有,只有……
他想起了大学时代的曾一荻。
百来人的环形阶梯大教室里,她提问发言,自信又洒脱。
下午放学,他看见她偷偷摸摸往图书馆跑,拦下来问她去做什么,她冲他挤眉弄眼,说自己准备去参加校期末的内衣裸奔大会。
她和他说过,后山坡上,有一颗和她做朋友的树。
她真是一个奇怪的女孩子。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那是在朋友家的聚会上。
他刚进门,便看到她了,她和朋友们聚在桌子上打牌。
朋友领着他过去,把他介绍给所有人,她抬头微笑看他,手里还捏着牌,白嫩修长的手指和花色繁杂扑克相称,分外好看。
她的眼睛很特别。
他忽然感觉她像他记忆中某些东西,思索半天,才想起来,是奶奶家那只优雅又懒倦的布偶猫。
她眼珠子虽然不是蓝色的,却和那只布偶猫有异曲同工之妙,都像一汪静谧的、蔚蓝的湖水。
望着你时,有漩涡一般,能把人拖进去。
他还想起很多。
他想起冬日里,他与她一起路过学院的塔楼,踩着钟声赶去上课,寒雨把地和树木都打湿,一切都是湿淋淋的。
他想起她在金门大桥边的礁石上,矗立远望,远处的金门大桥掩在晨曦的薄雾与微光里。
他想起她在渔人码头靠着栏杆,闭上眼,听海风吹还有海豹拍打肚皮的声音,远处海鸥划过天际。
乔雅欣刚讲完一个桥段,又大笑起来。
裴煜有些跟不上节奏,为表示礼貌,也跟着牵了牵嘴角。
最后一道菜,甜点上来了。
黑松露布朗尼,店家很有创意,布朗尼烤得火热热,撒上可可粉,扣上香草冰淇淋,醇香而诱人。
一口咬下去,冰与火极端的享受。
裴煜对甜点没兴趣,乔雅欣倒吃得很香。
她三下五除二,把那块布朗尼瓜分干净,而后满意地拿餐巾擦了擦嘴,长舒一口气。
裴煜思索着接下来要说什么,乔雅欣倒先开口了。
“大叔。”她撑着下巴,架在桌子上,歪头看裴煜:“你其实对我没什么兴趣吧?”
裴煜微怔。
乔雅欣直身来,拍拍手,“早看出来了。”她翻开包拿出一盒烟,问裴煜:“不介意吧?”
裴煜没有接话,只是淡然看着她。
乔雅欣唰地点燃火机,火舌轻轻吻了烟尾一下,很快就有烟雾了。
她侧头徐徐将烟雾吐出,转回头,皱眉对裴煜说:“好了,咱们都是成年人了,很多事不必让家里人知道,回去咱俩就说,性格不和,聊不到一起去。你放心,我会帮你说好话的。”
裴煜看着小丫头故作老成的样子,笑了。
乔雅欣一脸疑惑。
“你有这样的觉悟,我很高兴,只是——”裴煜倾身,伸手将她手里夹的香烟摘下,碾灭在桌子上的白瓷烟灰缸里,“小孩子抽烟不好。”
他理了理西装,站起来,走去柜台前付款,而后便离开了。
乔雅欣一个人,怔怔地坐在桌子前。
***
走出店门,裴煜向停车的地方走去,一边走,一边摸出手机。
等到坐进车里,他终于忍不住搜了那个人的名字。
谁知,铺天盖地出来的,全是那个人和经济公司解约的消息。
她和公司解约了?
裴煜诧异。
为什么?
裴煜这时才发现,原来自己对她的生活知之甚少。
不甘心,裴煜不知道为什么,首先涌上心头第一个情绪是不甘心。
之后,便是浓浓的担心。
没想那么多,裴煜拨通了那个人的电话。
看着曾一荻的名字在屏幕上亮着,电话嘟声响了第三个来回,还没有人接,裴煜眉头紧锁。
最后,呼叫超时,电话自动挂断了。
她不接他电话了。
裴煜意识到。
可那又能怎么办呢?
谁叫,提分手的是他?
裴煜心里憋闷又烦躁,像雕塑一样在车里坐了许久,终还是没有打第四个电话过去。
发动引擎,裴煜操纵轿车汇入下班的车流。
城市此时,华灯初上,高架桥上的车灯络绎不绝,人们都在像工蚁一样的返回自己的巢穴。
生活忙忙碌碌,于是人类的悲喜,也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回到办公室,裴煜思来想去不放心,按下座机呼叫曾秘书过来。
不一会儿,林秘书敲门进来。
“帮我调查一下她的近况,”裴煜双手撑在桌子上,盖着下巴,他皱眉,“她最近好像过得很不好,和公司解约了。”
林秘书作为裴煜最亲近的人,他的贴身助理,甚至比裴母还了解他的一切,听完便知道裴煜说的她指谁。
林秘书点点头,然后开门出去了。
落日最后一缕余晖卷入天边,城市从此由华灯装点,落地窗外面的城景炫丽多彩起来。
这时,林秘书再次敲门。
“进来。”裴煜说。
林秘书推门进来,手上捧着个平板,他把平板放在裴煜面前,“我不认为像你说的:她过得很不好。”
裴煜朝平板上看去。
那是曾一荻走红毯的新闻,和她这些天的资料。
红毯上,曾一荻神采奕奕,眉眼间全是自信飞扬的模样,让裴煜一晃眼,差点以为又看到了曾一荻大学时的模样。
好像真如林秘书所说,她过的没什么不好的。
她离开他,反而更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裴煜心里有点别扭,除此之外,还有些落空。
这种落空,不是看见曾一荻过得好的失落,而是另一种,难以言表的微妙感觉。
就在这时,好不好曾一荻还回他短信了。
她发短信来:
【你有什么事吗?之前在忙,没看见。】
看到短信,裴煜拿着手机沉默了很久。
很久后,他才回:
【没什么,已经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