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他身边有海远,他都没有意识到,他可以容许自?己有这?一瞬间的崩溃。
路野很快就好了,说他得回老家。海远在他唇上亲了亲,说:“野哥,我在呢。”
路野点头?说我知道?。
海远牵着路野下楼,叫了辆车回同?福街。
路大之前还债,车卖了,大半夜他们半天找不到个借车的,还是海珍给刘超北打电话,借了辆七座车。
路大会开车,做驾驶座,一扭头?看见海远上车,说:“你去干什么?”
柳云擦了眼泪,推海远:“他去干什么?给老爷子磕头?去!他是路野弟弟,老爷子认了的。”
马叔在旁边呵呵。
路大也不管了,大不了他就不搭理?海远,回了老家海远最好老实点,要不之前海远揍他那?几顿,他可不忍着。
海远上了车看到柳云给他发的消息:“照顾好你哥,路大虽然?不是东西,但毕竟是老爷子亲儿子,老爷子留的东西都小心点,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一定先给你哥收好了,但是也别太跟路大抢,狗急了跳墙的……”
海远其实顾不上这?些。
他最怕的不是遗物遗产被谁拿了,他最怕的是他小野哥多难过。
车开回家要三个来?小时,车里闷得人昏昏欲睡。
但谁都没有睡意,包括趴在路德正膝盖上的曦曦。
路德正要把曦曦寄在柳云家里,但是曦曦不肯,她太认人了,一开始只认路野,最近好不容易认路德正了,实在没办法?,只能带着。
曦曦眼睛亮亮的,看着车里的人。
她才四岁,但她知道?这?一车的人,都在奔赴一场离别。
所?有人都很难过。
血亲离世,再铁石心肠再不是东西,毕竟也是难过的。
路野没什么动静,就是坐着,逼着自?己在脑子里过很多事。
其实也就是处理?后事跟告别。
不知道?什么时候,曦曦软软的小手?轻轻捏住他的手?指头?。
她还是不爱说话,但她在她所?能及的范围,尽量给路野安慰。
路野轻轻握住她的小手?,拉起兜帽盖住自?己,闭上眼。
原本以为会很混乱,但其实没有。
爷爷把什么都准备好了。
墓地、棺材、唢呐队,他甚至连冰棺找谁租都安排了。
路爷爷甚至算到了家里长?长?短短,给路大留了一张三十万的银行卡,写好了遗书,将房屋继承给路大,抹掉了一切可能发生的冲突。
他都死了啊,路大再不孝,也不会在他丧葬这?几天弄出什么事来?。
甚至路爷爷都知道?海远要来?的,在他写好的后事清单里头?,他交代了让海远承担哪些礼节里头?的哪些角色。
他可能算到他人间大限七十九,要到了。
老神仙。
路爷爷半生都在送人走向那?个不可知之地,所?以他不恐惧的,他唯一的挂碍,是这?些后人小辈,能不能好好的。
万般所?求所?图,到最后就是最简单的三个字,好好的。
他们说,路爷爷没受罪,走得很安详,应该就是睡梦里走的。
人上年纪了,能走得这?么平静,已经等同?于?喜丧了。
整个村落里有那?么多人的亲人是路爷爷送走的,如?今送他走,半个村子来?送别。
花圈整个院子都放不下。
听人议论,连村子里做了省里大官的那?家人,都没有这?个场面。
村里人从未见过如?此盛大的告别仪式。
葬礼结束,村里继任的阴阳先生带着他们一队人抬棺去往山上。
路野下到葬穴,站得笔挺。
他最后一次完成爷爷的教导,挺直脊梁,站如?松。
所?有礼节,海远寸步不离陪着路野。
路野没有再哭,最后为路爷爷点火送到河边,阴阳先生抱着一个瓦罐,扬声喊:“送到此地,最后一程,家人止步,回过头?去,看你们的生路。”
送到此地,他要过河了。
你们送到这?里可以了,终有一别的,转回到你们自?己的人生里去吧。
路野转头?,眼泪掉落。
身后,瓦罐朝地上猛地一摔。
路德正倏忽间,清明起来?。
浑浑噩噩了多少年,终于?在送父亲最后一程的碎裂声中,醒了过来?。
回到路爷爷的院子,海远看见梅茵奶奶。
眼泪再也忍不住,掉了下来?。
梅英奶奶这?些天都不见踪迹,突然?出现,脸上没了茫然?。
她哭了一场,慢慢朝自?己家里走回去。
路爷爷离开那?天晚上她做了个梦。
梦见路哥来?跟她说话。
他说,梅茵,我一生自?私,得先走一步了。
我此生唯一遗憾,是我本该是你遮挡,却成了你的囹圄。
她今天就是来?说一声,她从来?没有怨过谁。
谁也不怪。
她只是来?送一送故人。
当夜,梅茵奶奶睡梦中离世。
她笑着想,人世间种?种?,其实不过是痴人说梦。
看得开的,看不开的,都会散在风中。
她最后的梦中,一树白梅盛开,故人华发转青丝。
换了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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