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次不同。从那天之后,商飏没打过电话,没发过微信,连他有没有按时吃饭都没问过。
贝瑾尘心里空落落的,还有摸不透对方此时想法的忐忑:“应该生气了,而且气得不轻,才会不给我打电话,也不给我发信息……”话落,他点亮手机屏幕,信号正常、网络正常。
路过的空姐柔声提醒两人:“先生,女士,飞机即将起飞,请关闭手机、笔记本电脑等电子设备。”
贝瑾尘长按电源键关机,扁扁嘴声音委屈巴巴的:“要起飞了,现在打也来不及了。”
李向林替他掖好披肩,说:“回国再当面好好说吧,他那么爱你,一定一下子就气消了。”
李向林说得笃定,其实还没见过大名鼎鼎的商飏,只是耳闻他在商场上杀伐果决。但贝瑾尘闹脾气不是一次两次,回回都能被哄得眼睛弯弯,嘴里还哼着小调儿,说明商飏还是很有手段的。
至于不联系……可能有别的原因吧。
顾城,一六八医院。
深夜,走廊亮着白晃晃的灯,十几个黑衣保镖列队在两侧,气氛莫名肃穆威严。
院长办公室里,头发花白的老院长坐在桌后,颤巍巍地指着屏幕:“商先生,虽然你有点轻微脑震荡,但脑部的CT、核磁共振检查结果是没问题的,没有损伤、出血、病变……”
坐在桌子另一侧的商飏腰板直挺,穿的是普通的蓝白条纹病号服,右手手臂因为轻微骨折吊在胸前,全身周遭却散发着威厉的气势。听完院长的话,他的剑眉拧起:“那为什么我会这样?会认为现在是2020年?”
他手指在办公桌上敲了敲,没发出什么声响,却能让人感受到他的不满与烦躁。
老院长瑟缩朝后躲了躲。他真的没查出来为什么商飏会记忆出错,失去了三年的记忆啊。这位商先生听说以前黑白两道都……他这次带了这么多人,该不会是万一不满意他的说法,就直接把他%*&%吧!
他艰难地扯开嘴角,斟酌着措辞,希望尽量平复狮子的怒火:“商先生,大脑是很精密的部位,受到撞击怎么可能会不出问题呢?之前我们也有收过出车祸后短暂失忆的病人,虽然你的情况比较特殊……但说不定过两天就好了。你再住院观察观察,好不好?”
再观察?一六八医院的脑科算是国内顶尖的了,如果在这儿都查不出,那就得去国外了。商飏敛眸,起身颔首:“谢谢,不用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院长,希望你以后也能继续帮忙。”
他话音刚落,身高两米、西装都藏不住壮实手臂的秘书计仲上前,在桌上放下一叠纸。
老院长一看,是保密此事的合同,给的条件很丰厚,违约的后果也很严重。他一辈子清廉,从不拿这种灰色收入。可他看看桌子前像两堵墙立着的高大男人……
他把合同推回去一点点,努力不笑得太生硬,语气变得更和蔼些:“哈哈哪里需要签合同,商先生,替病人保密是医生最基本的职业道德,你不用担心的。”
商飏扫了眼办公室里的摆设,简单朴素,唯一塞得满满当当的是几个大书柜,都是医学专著。他笑了笑,伸出没有受伤的左手,握住了对方的:“是我唐突了,那就麻烦院长帮忙保密了。”
顾城的秋天,夜里寒意深重。商飏出了院长办公室,披上黑色风衣外套,一边往病房走,一边整理醒来后的种种。
听计仲说,他昨天凌晨遭遇了一场车祸——他从蔼城办事回来,在高速公路上,差点被一辆爆胎的重型拖车撞到,好在司机经验丰富及时躲避,小车躲开了疾速的拖车,却冲出高速护栏撞到了路边的树,商飏和司机双双晕了过去。
司机肋骨、胸骨都断了,商飏只有右手臂轻微骨折,可记忆出了大问题。
他还觉得自己活在2020年的初秋,可现在是2023年的10月,他的生活变了许多,恒飏集团的市值增长了十倍,左手无名指上多了枚戒指,他还娶了贝瑾尘。
贝瑾尘,一想到这个名字,酸涩的甜蜜就充盈商飏整个胸腔。
他在慈善晚宴上第一次见到他时,贝瑾尘一身明黄,在舞台上如脆弱羽蝶展翅欲飞,在他心底刻下了深深印记。
灰败的生活第一次有了色彩,他开始追随贝瑾尘的脚步,去看他的表演,拍下他的画作,甚至还有了合照——虽然是五十多人的演出答谢集体照。他渐渐不满足只是远远看着,他想触碰,想交谈,甚至想把那身影牢牢握在掌心,却担心不小心碰断了他的翅膀。
没想到,他真的做到了,而且从结婚日期看,他只花了一个月的时间。
他心口微微发热。在他失去记忆的这三年里,他和贝瑾尘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病房就在隔壁楼,位于顶楼的VIP单人病房,隔音很好。回到病房后,商飏吩咐秘书计仲:“给这家医院捐栋楼吧,走我的私人账户。记得,手续要正规,不要给院长添麻烦。”
计仲点头:“明白。”
计仲是个身高快两米的壮汉,跟了商飏很多年,从灰色生意做到了集团公司,行事稳当,忠心不二,有一说一——
计仲立在床边,瞥过来好几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扭捏模样,两个耳朵还红通通的。
商飏:“……”
等了片刻,计仲还在犹犹豫豫,商飏不耐地敲了敲床沿:“有事?有事就说。”
“老大,你的手机修好了。”计仲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手机,递过去,“主板被摔坏了,里面的数据只恢复了一部分,我确认了一下通讯录……”说到这里,计仲的脸更红了,似乎和通讯录有关。
商飏接手机,点亮屏幕。壁纸是贝瑾尘的一张舞台照,背景灯光幽黯,只一束清冷的光洒在贝瑾尘玉石般的脸上,睫毛在眼下投下浅浅的阴影,脆弱美好得近乎不真实。他忍不住在那脸颊上摩挲了一下,点进通讯录,却赫然看见第一位的联系人,名叫——
骚贝贝。
名字与贝有关,又收藏在第一位,除了贝瑾尘不会有其他人。
一米八七的男人坐在病床上,从脖子到耳尖,瞬间烧成了番茄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