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近前后,不出意料,长公主推开车门走?了出来。
小姑娘纯澈的眸色继而湛亮。
康平县主唇角翘了翘,先她一步走?过去,“殿下?安好,您多日不来户部,今日怎地有空。”
秦棠溪从宫中而来,本该早到,皇帝拉着她说了会儿?‘亲切’的话就?耽搁了时间。
“正因多日不来,今日才该过来,下?衙的时辰未到,县主这?是去何处?”
早退被?抓个正着,明姝撇撇嘴,果断将自己?撇清:“县主说领我去酒楼。”
领她去,不是她要求去的。
康平咋舌,“看来你不笨,讨好上司的上司,不怕你上司给你穿小鞋?”
明姝不甘示弱:“不怕你上司给你穿小鞋吗?”
“伶牙俐齿。”康平不平,依旧往准备好的马车走?过去,“殿下?,臣去吃酒,您要一起吗?”
说话的间隙,尚书疾步走?近,朝着长公主俯身揖礼:“殿下?来了,都已备好。”
“先查再吃酒,另外,将陈主事?找来。”秦棠溪语气肃然,不容反驳,尚书不敢违逆,眼神示意康平赶紧回去。
明姝屁颠屁颠地跟着长公主回去,势不由?人,康平也只好转回道。
陈郸也是准备下?衙去酒楼吃酒,约了一帮子好友,脚还跨过门槛就?见到乌泱泱一大帮人从外间走?了进来,见到领头的女子后吓得心口一跳,果断地脚步一转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户部账务多,长公主并不为查账,不过是简单看看,遇到什么?突发的事?随事?问问。
询问的事?情与明姝没有干系,她就?慢慢地随着长公主走?动,倒是康平县主打起了精神。
长公主一问,她必回答,可见心有成?竹。
户部看过一阵,早就?过了午时,众人都是饥肠辘辘,康平要去酒楼吃酒,长公主大方道:“今日孤做东,县主安排。”
康平显然有些吃惊,“铁公鸡拔毛了?”
明姝悄悄地拽了拽她的袖口:“长公主吝啬?”
“对你不吝啬,对我就?是一毛不拔。”康平冷笑道。
明姝不再问了,众人起步去酒楼。
过了午时吃饭的时候,酒楼里的人不多,一行人进酒楼后,要了一间雅间,众人其乐融融。
陈郸见新来的同僚孤独弱小,好意地拉着人家做到离长公主最远的地方。
惹谁都好惹,唯独长公主不行。
明姝被?他牵着一个踉跄,踩着他的脚后跟往最后一桌走?去,等坐下?来的时候才发现同僚都是些青年小郎君。
放眼看去,都是些熟悉的面孔,好像都是勋贵们各自举荐来的。
陈郸与她职位一样?,都是同司,特地给她引荐同僚,“这?是晋北侯的小公子,比你大上两岁,这?是郡主家的公子……”
一圈说下?来,明姝都有了大致的认识,原来户部里也有勋贵世家的小圈子。
难不成?殿下?让她结识这?些人吗?
这?里热闹,长公主处显得极为冷清,户部尚书找了一圈没有找到明言,眼睛使着侍郎去找,最后见到陈郸同人家说得热火朝天。
这?人,与谁都是自来熟。
本该坐在这?桌的康平觉得这?里太冷清,也捧着酒杯走?了过去,小姑娘本就?娇嫩妩媚,坐在陈郸处更觉唇红齿白。
啧啧两声?后,她拂开陈郸,坐在小姑娘身侧,“你们说些什么?。”
“没说什么?,就?说些趣事?。”陈郸讪笑,觑一眼县主后,悄悄说道:“您升官怎地不见您请我们喝酒?酒楼不成?,府上也行。”
“主意不错……”
蓦地,清越的声?音传了过来,众人酒杯一颤,齐齐站起身来,陈郸更是如此,笑得比哭还难看。
明姝识趣,座位都坐满了,忙起身给殿下?腾出位置。
秦棠溪顺理?成?章就?坐了,不忘吩咐她:“你找个座位坐。”
雅间内放眼看去,只有长公主原来的座位旁空着,明姝踌躇了会,磨磨唧唧地走?过去。
秦棠溪笑了笑,康平也跟着道:“你们说,我回去了。”
“无妨,就?问几句话,陈主事?最近接手的事?可有哪里不对劲?”长公主随意寻了话。
陈郸手中的事?情可不少,只说最近也有好几件,陈郸被?这?么?一问后,手中的酒忽而不香了,“臣还在查,还没出什么?问题。”
“好,孤问问,若哪里绝对不对,记得及时说。”秦棠溪顺势起身就?走?了。
陈郸等人脊背生汗,长公主问话可真是随心所欲,他们对视一眼后纷纷就?恹了下?来,恨不得赶紧离开是非之地。
陈郸感觉不对,左右找着明言,看了一圈后发现他坐在长公主身侧,顿时觉得新来的太可怜了。
然而明姝没有感觉到可怜,酒肆里的菜色口味都不错,饥肠辘辘后只想将自己?填饱。
康平这?个时候很正经,悄悄同长公主说起京兆尹。
“江知宜给皇帝献了不少美人,甚为古怪,她本是公主派,如今,倒开始偏向皇帝了。”
秦棠溪微抿红唇,抬手给她斟了杯酒,回道:“三年任期即将满了,她想留在京城罢了。寒门仕子,总归与你我不同。”
康平摇首:“她虽说出身寒门,可是你一手提拔上来的,也不算是无依靠,若有请求,也该找你才是。”
“当作不知,随她,京兆尹罢了,还能翻天不成?。”秦棠溪也不在意,江知宜进献美人不过是安插自己?的人。
就?好比——她身侧的小姑娘。
明姝吃饱了,轻轻放下?筷子,低头却见长公主在桌下?递来一方手帕。
她愣了愣,接了过来,擦擦嘴。
侍郎钱得槐看到了,笑说:“明言竟会随身带着帕子,也是爱干净的。”
康平扫他一眼:“钱侍郎自己?不爱干净,还不让人爱干净?”
钱得槐立即装作哑巴,闷不吭声?地饮了一杯酒。
气氛微有些僵持,明姝恐自己?以后不好同他们相处,便道:“县主爱开玩笑了,侍郎大人都不好说话了。我今日初来,便逾矩敬您一杯了。”
“客气、客气了。”钱得槐见台阶就?下?,还不忘说一句:“爱干净是个好习惯,我瞅着户部就?你干净些,陈郸他们基本就?是泥巴堆里走?来的,你以后感染他们,让他们也爱干净些。”
明姝浅笑如花,抿过一口酒,忽而听到长公主说话:“听闻县主今晚设宴?”
康平怼道:“殿下?耳力真好,明言可去?去了记得备礼,旁人不用?带礼,你得准备。”
明姝哪里有银子,自然说的是长公主。
秦棠溪睨她一眼,没有说话。
因长公主在,众人都不敢多饮,填饱肚子就?回户部。
其他人都离开后,秦棠溪趁机拉着小姑娘的手,凝眸望着她:“康平对你如何?”
“县主对我甚好。”
秦棠溪收回牵着小姑娘的手,五指在空中蜷曲了会儿?又?再度揽向小姑娘的腰身,顺势将人拉近。
明姝反应性地坐在她的身上,脑门顿时空白,慌忙就?要站起来。
秦棠溪不肯,莹白的细指抬起她的下?颚,微微用?力,小姑娘疼得皱眉,她不动声?色地亲向抿起的嫩唇。
明姝明白过来,殿下?要亲她。
也不是第一次了,她没有拒绝。
唇齿相依,淡淡的酒味被?一股疏冷的气息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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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平在马车上等了会儿?,明姝先走?出来。
其他人都已经离开,酒楼门口还停了两辆马车,小姑娘探首后就?朝着左右看了一阵,迟迟没有踏出脚步。
她在犹豫。
没过多久,长公主也走?了出来,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径直走?向公主府的马车。
小姑娘有些失望,却还是登上康平的马车。
康平嗤笑,“男儿?应该骑马,骑你的马去。”小姑娘嘴角染红,一看就?是亲吻过的。
明姝不甘示弱地瞪她一眼,然后费力地爬上马背,自己?坐上去后还有些后怕。
这?匹马有些高大,与她平日里骑的马不一样?。
她准备要走?的时候,有人走?到她跟前,“明大人,殿下?有话同你说。”
“啊、好。”明姝喜滋滋地又?爬下?去,小跑着爬上公主府的马车。
马车在户部衙门前停下?,明姝下?来后,马车继续往前,没有多做片刻的停留。
康平也赶到了,拿手戳了戳她的下?颚:“男儿?不应该抹口脂。”
“我没有抹。”明姝慌张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巴,今日清晨出门的时候明明没有用?口脂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康平丢下?一句话后,转身进署衙。
明姝磨磨后槽牙,不和她计较,她一定嫉妒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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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中气氛沉凝。
“殿下?,臣经过多日的比对,发现信国公府的信中确有谋逆……”大理?寺卿语句不安,觑了一眼长公主冷厉的眼神后,大胆道:“不过不是叛国,是牵扯旧事?。”
秦棠溪手中握着信国公的亲笔书信,寥寥数语,是写给旧日楚襄王。
楚襄王是异姓,赐姓秦,并非宗室亲王,祖父跟随高祖打下?江山,赐王封爵。
后来到了楚襄王秦铮后,谋反被?抓,逆党一度逃离洛阳城。
而信国公的信就?是给逆党的。
大理?寺卿百思不得其解,“信国公此举无异是自掘坟墓,若想翻案,怕是不易,除非这?封信是造假的。辗转多日,臣问遍了多名与信国公相熟悉的同僚,都说这?是信国公的笔迹。殿下?,并非诬告。”
“这?封信所问是旧事?,可知是何等旧事?。”秦棠溪不甘心道。
大理?寺卿回道:“不知,信中所言旧日一别,甚为挂念,旧人依在,唯恐不安,特来询问。旧人依在的意思是不是问赵秦是否活着,疑惑是秦铮的后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