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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迷路(1 / 2)


柳知恩很快就进了?屋子,给徐循行了?礼。

“娘娘。”他一反平时的谨慎,居然抬起头观察了?一下徐循的面容,顿了?顿,才垂头道,“娘娘安好,奴婢奉太后娘娘之命,进宫探望娘娘。”

柳知恩身?为内侍,当然不可能?和徐循一起留居永安宫,这段时间都在?永安宫外居住。太后让他来探望徐循,也不是为了?探视徐循的好坏。——每天送饭的都是她的人,能?看不出个好歹?为的,其实?也就是让徐循和心腹能?说说话,了?解一下宫里?的形势,也放松一下心情。

看来,太后虽然许她封宫,但心里?却未必有多怀疑她和坤宁宫一事有关。不然,也不会把柳知恩打发进来了?。

徐循心中微微松了?口气,却也没能?高兴起来,她挤出一丝微笑,站起来冲清宁宫的方向行了?礼,说着必须说的客气话。“太后娘娘着实?是为我们晚辈着想,只?是我受之有愧。”

柳知恩客气道,“娘娘请安心,太后娘娘令您好生休养,一切等皇爷回宫后再说。”

这就算是做完了?常规程序,然后,红儿和蓝儿便可以被打发出去,徐循和柳知恩也可以抓紧时间,正经谈话了?。

只?是两人一时,却是相对?无言。柳知恩的眼神先落到徐循腹部,“未知娘娘玉体可还安好?”

徐循摇了?摇头,“不大好,该来的还没来。”

柳知恩对?徐循的经期肯定不了?解,还在?那?算呢,徐循帮他明说了?。“晚了?二十多天,最后一次承宠到现在?,刚好是四十多天。”

虽然是两次经期之间的日?子,按说不容易受孕,但这种?事也没准的。柳知恩面上现出一丝喜色,拱手道,“娘娘万请保重身?子,等到皇爷回宫,一切难题将迎刃而?解。到时是或者不是,便自然有个答案了?。”

徐循摆了?摆手,她闭上眼,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口气。“坤宁宫的事,查出了?眉目没有。”

她问的肯定不是刘保闯坤宁宫的意图,而?是这枚蓝宝石凤钗的来龙去脉。更有甚者,问的就是到底是谁要?在?背后出招,整她徐循。

柳知恩摇了?摇头,倒也是答得坦白?,“身?处风口浪尖,一动不如一静,奴婢没有贸然行事。”

他犹豫了?一下,又道,“只?是,皇后娘娘……”

遂将那?一日?清宁宫里?发生的事,如实?说了?出来。“皇后娘娘对?您可是信任到了?十二万分,这份情谊,着实?令人感念。”

说起来,那?一天皇后对?徐循是很够意思了?,若是她没有这么坚持,现在?皇城甚至是京城,还不知该怎么议论徐庄妃呢。这贴身?饰物落到了?一个杂役手里?,单单说出来感觉都很有故事,三人成虎,很多时候人的名声就是这么被毁掉的。

徐循却没有感激皇后,而?是情不自禁地冷笑了?一下,“是真信还是假信,可还难说得很呢。”

话出了?口,落到自己耳朵里?,连她自己都被惊住了?。

这冰冷的语气,刻毒的暗示,这……这满载了?恶意的态度,就像是毒蛇吐信一样,连每一个转音,仿佛都浸透了?猜疑和毒液。

这句话,真的是她徐循口中说出来的吗?

什么时候,她对?皇后的猜忌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入宫至今,皇后待她可是挑不出一点不好。——其实?就是孙贵妃、何惠妃,又有谁待她很差?几人在?宫中相处,虽说难免有些小摩擦,但终究也没有谁要?往死里?去算计别人,起码,她是没有看出来有这样的迹象。

那?为什么她已经自己把别人往那?样险恶的地方去想,为什么自己就疑了?起来,为什么不能?安心等待皇帝回归……

什么时候,她徐循的心思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当日?中选以后,钱嬷嬷教她的品德,她还记得多少?为什么她没有办法继续做那?个与?人为善的徐循,什么时候,她已经失去了?对?别人的信任?

徐循忽然间不知道自己进宫究竟是为了?什么,在?进宫之前她设想过很多生活,独独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变成这样,过着这样的日?子,成为这样的人。

她图什么呢?就图娘家的荣华富贵,图她自己的万贯身?家?

怎么会这样?徐循想,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还是我吗?

她觉得她有点捉不住她自己了?,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还在?渴望什么。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的话,即使生了?儿子,即使免于殉葬那?又能?如何?这样活着真的有趣吗?

“娘娘?”柳知恩略带疑惑的呼声,唤醒了?徐循。她摇了?摇头,忽然感到了?片刻的晕眩。

不论如何,先把眼下的难关度过去再说了?。孙贵妃也好、胡皇后也罢,难道这件事真的就只?是巧合?

即使很想相信,为了?肚子里?这个可能?的孩子,徐循也不能?相信这就是巧合。

“最近,宫里?的饭食,是清宁宫小厨房做的,还是——”她问柳知恩。

闻弦歌而?知雅意,柳知恩交代起了?太后的安排。“是清宁宫小厨房现做,每日?里?由太后娘娘的膳食中随意给您指出若干味送来的。”

看来,除了?自己以外,也不是没有人在?乎她的安危。太后不但考虑到了?她的嫌疑,也考虑到了?她的安全……

“你看了?我的天癸记录没有?”徐循又问,“上次天癸记上去了?么?”

这一问,就又把徐循的怀疑给暴露了?出来,柳知恩双眸一眯,像是没想到徐循居然会如此敏锐,他犹豫了?一下,便低声道,“尚寝局说,因人手不够,这几个月的月事全都没记。”

到底是真没记还是假没记?

——局面乱得简直就像一锅粥了?!

徐循烦得直接就把一杯茶推到地上去了?,清脆的茶杯落地声,倒是唤回了?她的神智——她还把自己吓了?一跳,忙阻止了?柳知恩,“你别动了?,一会儿让她们收拾。”

她缓了?缓,想要?说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禁不住就对?柳知恩露出了?一个极为难看,极为勉强的笑,才要?说什么,忽而?又觉得下.身?一暖……

徐循也顾不得柳知恩了?,跳起来就往净房跑。

然后……然后她就看到了?亵裤上那?熟悉的一点粉色。

她的天癸来得总是很矜持,见?粉以后数日?,才会正式到来。不过,不论如何,这该死的天癸,总是来了?。

她混乱的情绪和波动的心情,似乎也有了?解释——天癸之前,徐循的心情总是会低落一点,也往往会比平时更容易胡思乱想。这一次因为局面的特殊,反应更大,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徐循就像是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能?够很正常地推理着来龙去脉,无喜无悲地分析着各种?原委,还有一个却是只?想把自己的头塞到水桶里?去,就这样把自己溺死。

就像是文皇帝去世后那?几个月一样,她觉得自己没法再这样生活下去了?,她觉得她看不到一点点光了?。

然而?,文皇帝去世后的那?段低潮,是出于徐循对?死亡的恐惧。她依然热爱生活,她还很年轻,她不想就这样死去。

而?这一次,徐循却是失去了?对?生活的爱,她在?她的生活里?找不到一点能?让她支撑下去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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