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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2、退休(1 / 2)


登基仪近在?眼前,柳知恩和冯恩究竟谁去谁留,终究也不能?妨碍大局,本来相持不下的太后、皇后,仿佛忽然都得?了失忆症一般,再没提起此?事。至于两人私下都有什么动作,那就?非徐循所能?知道了,毕竟,现在?她还有点‘妾身未明’,在?未得?尊号之前,若是行动过分嚣张,影响也不大好。而且身无职司,贸然联络一个理论上要进?东厂当差的内侍,即使是她身边旧人,这也太显眼了些。而柳知恩自然也不会在?这时候上门请安,徒然招惹嫌疑。

然而,他没有出现,却并不代表永安宫中人,不会因为他的回归而兴奋,随着大行皇帝去世,永安宫里的服侍人,多少都有些骤失依靠的慌乱感。往昔在?清宁宫、坤宁宫跟前也能?不卑不亢的底气,已经悄然逝去。——虽然柳知恩的存在?肯定无法和皇帝相比,但在?此?时却也能?起到定海神针的作用。

有这么一个深有渊源的人物?挟着大行皇帝遗命进?京,即使没有空降东厂,直接接管,但有他在?,东厂厂公?冯恩公?公?,又和永安宫有一定缘分,永安宫始终不算是毫无人脉。宫中六尚、内侍,也不敢有什么轻慢。毕竟,东厂是二十四衙门等宦官机构里唯一一个有权力直接干涉内宫事务的衙门,从文皇帝时起,几次后宫风波里,都有东厂或明或暗的身影。说他们能?搅动后宫局势,那是太抬举了,但要收拾个把?两个女官、内侍,却也不是什么太为难的事。在?这宫里,没犯过宫规的人,终究不多。

大行皇帝还没出殡,永安宫里,已经没有多少人还念叨着他了,反而都是为柳知恩的回归而兴奋雀跃,议论不休。也就?是点点还在?为死去父亲悲伤,但她年纪终究还小,平日里也不是贴身和皇帝在?一处,以徐循来看,只要钱嬷嬷还在?,点点的精神,就?不会因为哀痛崩溃。大约再过上一两个月,她也就?将把?父亲这个词淡化埋藏,顶多偶然想起时悲伤一会,但终究,生活中还是有很多更重要的事等着她去做,去欢笑的。

徐循也并不是希望女儿沉浸在?悲伤中难以恢复,毕竟人死灯灭,后人如?何?缅怀,和章皇帝都再也没有一点关系。只是,想到一个人的影响力居然这么有限,她便有种难言的空虚。不论身份多尊贵,生前的权势又有多庞大,一旦死去,就?仿佛是被车轮碾进?了地里似的,成千上百个本来还围着他打转的人,就?用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便已经纷纷乱乱地重新找到了步调,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已经将他忘掉,驾驶着宫廷这驾大车,碾过了他,滚滚地向前去。

从前文皇帝、昭皇帝去世时,她亦根本没有悲伤,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小日子,为了自己的以后打算,可现在?轮到章皇帝时,徐循却依然是不能?接受。她并非指责人,只是……只是就?不愿相信,原来一条生命的消逝,可以如?此?无足轻重。而生前的权势和死后的虚无,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使得?她更难对他人的淡漠泰然处之。

她没有将情?绪外露的习惯,现在?更不会三十多岁了还来伤春悲秋。在?这宫里,悲伤也许会被视为做作——真这么舍不得?,为什么不跟着一起去了?不,徐循不愿和他人分享这份思绪,她明知她们无法和她共鸣。

她依然尽量如?常生活,抚慰点点情?绪,照顾壮儿起居,顺带着收拾掉自己的大部分颜色衣裳,把?能?赏人的家居服饰都赏给宫女们,至于不能?赏人的部分,那就?只能?闲置着了。身为寡妇,日后虽然在?大礼场合,她的礼服也还是富贵的红金色,但日常生活里,却要丢掉那些轻盈娇嫩的颜色,从此?开始向黑、褐、青等稳重色调靠拢。就?连原本富丽堂皇的首饰,如?今也要逐渐换了中年人爱用的寿字式样、人物?楼台等等,多用金玉材料。以前的首饰里,尤其是有石榴等多子好意头的那些簪环,已不能?再用了。

宫女在?宫中,是无份例银子的,偏生使钱的地方又不少,徐循手里素来大方,按季放赏没有断过,如?今一批整理出了许多,倒也不局限于身边近人,有些不名贵的金银小物?,也不论功过,只要是在?永安宫服侍的,哪怕是粗使老宫女也一样有份。毕竟嗣后她可能?将要搬到清宁宫里和皇后共住,却用不到这么多人了。其中服侍李婕妤、焦昭仪等人的宫女,势必是要安排新职司的,这也算是给她们留个念想。——至于别的好东西,那自然是给点点留着了,疼她的爹走得?早,也没留下个一言半语的,徐循也得?为女儿打算。

忙忙碌碌地,便到了嗣皇帝登基仪,当天一大早,众人便全都起身,先打发点点、壮儿换了大衣服,而后全体到清宁宫会合。栓儿在?奉天殿、奉先殿等地行礼完毕后,便会过清宁宫给女性长辈们行礼,而后又出去再走一些程序,这之后阿黄、圆圆、点点、壮儿又要拜见皇帝,总之今日大家就?是不断行礼就?对了,具体种种礼仪,对成年人来说,自有赞礼官提着,也不消多费心思。

多年来的宫廷生活,已经使得?后妃们养成了习惯,私下的利益博弈,绝不会带到利益场合上来,在?今日的登基仪上,所有人都是雍容肃穆,彼此?间熙和安乐,绝无丝毫龃龉。栓儿虽然有些紧绷,不过过来给长辈们行礼时,也是有板有眼,看得?出来,这些日子的学?习,已经足够让他把?这一套礼仪吃透。

见他身穿全套皇帝服色,形制虽隆重,但奈何?身量矮小,终不免有些荒谬,徐循心中,也不知是何?感触,她轻轻地瞥了太后、皇后一眼,亦从她们带笑的、得?体的表情?中,瞧出了一丝感慨。

大行皇帝的灵柩,翌日从乾清宫迁出,暂存景山寿皇殿殡宫之中,待到陵寝修建完成,再真正永安大葬,嗣皇帝正式入住乾清宫,自此?,帝位传承尘埃落定,江山的主?人,终于再次改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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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皇帝即位之前,任何?事情?都要为这代表了稳定的大事让步。现在?大事终于结束,之前按捺不发的许多博弈,重新又将浮出水面。这一点,亦不是徐循无心过问?外事,就?能?避免得?了的。

先和她提起此?事的,还不是太后又或是太皇太后那边的人马,而是孙嬷嬷。

虽说嗣皇帝登基,但司礼监内,也不过是多了一名王振而已,他年纪轻、资望浅,也没什么处理文书的经验,虽然是领了司礼监秉笔太监的差事,可说是一步登天地进?入了司礼监的权力高层,但现在?却还只是挂个虚衔而已,大部分时间,还都在?乾清宫里陪伴皇帝。毕竟他乃皇帝大伴,而皇帝事实上的养娘罗嫔又已经去世,皇帝对他在?情?感上还是颇为依恋的。司礼监里,说话算数的还是当年章皇帝时期的老人,身为王瑾的对食,孙嬷嬷在?很多方面的能?力,比她的同僚们都要强上几分。

“就?东厂这回事,如?今只怕竟是真能?成了。”她一边拾掇着徐循年轻时穿的一件水绿肚兜,一边和徐循闲磕牙,“——这件料子的确好,若是改改,也可做个手帕子,只是这是您贴身穿的,不如?还是收起来为好。”

“嗯,这些内衣都收着好了——也有一多半都没穿过呢,真是浪费了。”徐循随口说起另一件事,“对了,仙仙她们留下的体己细软,如?今都怎么样了?”

“还放在?原处呢,屋子已封了,只怕无人去动。按从前惯例,应当是收回官库里,日后再烧炸过,给新人戴用了。”孙嬷嬷又把?话题绕了回来,“听王瑾说,这几日太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都召见了柳知恩问?话。太皇太后娘娘还让他说了不少下西洋的事。”

下过西洋的宦官,什么时候都是吃香的,作为一生中顶多去过一两个地方的宫廷女人,对于柳知恩这种去过各种海外胜地,见闻之广,远超一般人想象极限的人,简直是有几分崇拜。只要是柳知恩的履历里有这么一项,能?力就?绝不会遭到质疑,不过徐循听说,倒是有几分诧异,她抬了抬眉毛,“老娘娘竟如?此?看重他?”

孙嬷嬷在?柳知恩的事上,态度是很审慎的,概因柳知恩南下一事,周围人对内情?几乎一无所知,也从来没有敢于相问?。他走,大家不知道原因,他回来了,大家也还是拿不准原因。徐循说这话,自然是有原因有根据的,但根据在?哪里,却非孙嬷嬷可以随意揣测的了。

“似乎是颇为看重,已经令他进?东厂做事了,毕竟,他持的是章皇帝的手书嘛。”她回答的语气也很保守。

这倒是出乎了徐循的意料,在?她心里,阻碍柳知恩上位的,其实除了皇太后以外,应该还有太皇太后才对,尤其是现在?,柳知恩应了太皇太后的召见,却也应了皇太后召见,立场更为模糊不清,难道太皇太后心里,就?不会有什么忧虑吗?毕竟,马十虽然在?太皇太后跟前,将章皇帝的来意渲染点明,为柳知恩来京入东厂的意义?镀了一层金,但此?事,瞒得?过皇太后,却未必能?瞒得?过太皇太后。

在?皇太后那里,柳知恩不过是一普通宦官而已,在?永安宫服侍时间短浅,虽然当红得?重用,但那是因为背景和能?力,未必和徐循有深厚的情?谊。在?立后风波中,也许是表现出才能?,也许是略微得?罪了皇帝,遂被打发去南京当差了,去的却又不是什么差衙门,而是南京司礼监。皇帝召他回来入东厂,也算是在?情?理之中,毕竟如?此?一位功勋赫赫的能?宦,就?在?南京司礼监养老,对人才也是一种浪费,是以从根本上来说,对柳知恩代冯恩,她不会有太大的排斥。

虽然说柳知恩和徐循有渊源,日后也许会暗中照拂,但现在?两人间因栓儿一事,多少也化解了一些心结,再加上根本再没有利益冲突了,也犯不着互斗,以她素日的风格,徐循相信她也未必会为了这个由头,就?阻碍柳知恩上位。她要护冯恩,现在?有两条路走,第?一,和太皇太后正面冲突,强行护住冯恩,第?二,便是给冯恩找个身份更高的职位来养老,起码是不能?扫掉他的面子。不然,功臣遭贬,嗣皇帝面子何?在??具体走哪条路,都犯不着和柳知恩做对,说穿了,有章皇帝的手令护身,马十背书保证,也轮不到她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皇帝又没让柳知恩一进?去就?顶了冯恩,只是进?去做事而已,她有什么立场不许?

倒是太皇太后,提拔柳知恩的顾虑,却是要深了一层。她之所以放过徐循,在?徐循自己来看,有七八成可能?,是因为让她殉葬代价太大了。毕竟无论怎么说,她都是直接推动了谣言出现,间接导致太皇太后计划失败,还有一段时间真以为自己害死了儿子。虽然告诉真相的也是她,但这种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事情?,也说不上是什么恩德,老太皇太后做了这些年的人上人,怎可能?还会对她有所感激、改观?无非是这几个月来,权力结构正在?调整,和三杨合作之初,她也不想直接拂了首辅的面子——毕竟,刘胡琳现在?还在?东厂被保护着,太医院的档库,也是后宫女眷接触不到的。内阁手里,还握着太皇太后的把?柄呢。

有此?前情?在?,太皇太后容了她不死,明面上甚至还对她不错,起码没有特别冷淡。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两人多年来也积累了不少小矛盾,再加上她在?重压之下,还明确表示了不会依附太皇太后。两人关系,似亲实疏,太皇太后又深知柳知恩去南京的原委,若推动这么一个对徐循忠心耿耿的人上位去取代冯恩,难道太皇太后就?不会担心,她徐循和皇太后再度联手,将她压制下来?毕竟,若是能?联合了外廷,内阁、东厂、皇太后一起发力,要压下本来就?不亲政的太皇太后,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随便制造一场风寒,就?能?让太皇太后正式隐退养病了。

她可是和太后合作过一次的,难道老人家心里就?没有顾虑,不怕她们再合作一次?为了把?冯恩搬走,老人家愿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宁可日后时时都过不安稳?

徐循心里,的确是十分不解,她当然也希望柳知恩能?进?东厂,不然,即使回南京司礼监去,这一个萝卜一个坑,就?算是职位还在?,但他一离开,只怕那面已经是没了他的位子。不过,在?这件事上,她若插手,反而只可能?是帮上倒忙,因此?虽然也有几分牵挂,却也只能?道,“太皇太后老娘娘和太后娘娘的事,也不是咱们能?多管的,还是先收拾好这些物?事吧,改日搬家时,正好都分门别类封存起来,也免得?搬家又是一乱。”

“说是搬家,可搬到哪去也都还没定呢。”孙嬷嬷点头称是,花儿端着一匣子宝石进?来,闻言倒是嘟囔了一句,“最好还是别跟着太后娘娘住,咱们自己住,宁可地方小些,也清静。”

寄人篱下,滋味当然不那么好受。起码就?又得?受别人的宫规管着,三不五时,也得?过去说说话。徐循笑了笑,“且看吧,若是柳知恩真进?了东厂,只怕太后娘娘又未必会安排我在?清宁宫住。”

嗣皇帝才刚登基,两个女性长辈就?又拉开了争斗的帷幕,徐循想想,都替她们累得?慌——过去这一年里,出了多少事情??又有多少风波,是凝聚到最近这一个月里?虽然她也知道,不抢占住先机,日后就?难免处处受制于人,不过,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精力,也着实是令她有几分钦佩。她现在?除了自己眼前这一点点事,根本没有心力和兴趣去顾及他物?。

宫廷依然是很热闹的,东宫要装饰,西宫要修葺,大件家具见天地搬进?搬出,内阁三杨也开始为皇帝挑选老师,在?文华殿开始讲学?上课。旧人们的细软遗物?,收的收、烧的烧,章皇帝的陵寝在?修,春天到了,有春汛、春耕,皇帝要亲耕,太后、太皇太后也要亲蚕,还有上尊号仪,太皇太后现在?重新掌握了宫务,静慈仙师便又出山帮着打理,一切似乎都没有变,人还是这些人——比从前还更少了,关系也还似乎和以前一样,太皇太后占据了辈分的优势,随时都可以祭出静慈仙师来恶心太后,太后除了忍,在?这种事上,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应对。

章皇帝的名号,越来越少人提起,徐循曾细心计算,当章皇帝去世满三十天时,这一天她再没有从任何?人口中听到过他的名号。

孝满二十七天,诸大臣和嗣皇帝一起除服,点点、壮儿也不再穿着麻布孝服,而是改穿颜色素淡的家常衣裳,头上用银饰。宫女们亦是一样处理,虽然还没有人公?然穿红着绿,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服饰上的自我约束,也只会越来越松弛。

去世满三十二天时,点点也露出了笑脸,她拉着壮儿,去御花园里逛了一圈,采了好几朵鲜花回来,放在?屋子里清供。

“春天来啦!”徐循无意间听她和钱嬷嬷说,稚嫩的语气,很是满足。

是啊,春天来了,春意如?洪水一拥而上,迫不及待地带走了所有冬日残余,徐循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感觉到时间的庞大,它是如?此?迅疾地往前奔流,夹带着无数泥沙,强硬轰击,连记忆一起,一时一刻,一旦过去,便永不复回。

章皇帝去世满三十四天时,徐循偶然间听到了两位小宫女在?谈笑,她们还穿着素服,但却没有什么礼法,能?阻挡两个小姑娘快活地走在?刚绽开的花骨朵跟前,为着什么——或者什么也不为,就?只因为想笑而笑。

她没有出面制止,更不曾黯然神伤,只是走了开去。

三个月以后,东西宫各色物?事修葺摆设完毕,徐循的住处,也决定了下来。太皇太后借着搬家的功夫,将原本的清宁宫北向一座五进?偏殿——本来是文庙贵妃养老安居的所在?,连着周围的一些山水花园,单圈了出来,新辟为清安宫,令徐循在?此?宫居住,方便抚养皇子皇女。

估计是也觉得?住在?一处有些不便,太后对此?,并未多反对些什么,终究是默然接受了下来。徐循就?更不会多加置喙了,一行人花了两三天的功夫,各自搬迁到了新住处,当日里少不得?又是人来人往,好一番嘈杂。

等到一切都安顿下来时,静慈仙师来看徐循,她呵呵笑,“从此?以后,来往又方便得?多了。”

长安宫和清宁宫可说是近在?咫尺,两人来往,直接走路都可以,不必和以前一样,又要坐轿子,又要过几道墙。徐循点头道,“少不得?要上门讨茶吃,说不得?,还要与你?谈玄论道一番。”

“你?从来不信这些个的,怎么如?今倒是改了性子?”仙师抬了抬眉毛。

“连着见了几番生死,总是有些感触。”徐循轻轻地叹了口气,在?仙师跟前,也说了实话。“从前觉得?,若是死后还有魂儿,还有黄泉地府,还和他们说的一样,事死如?事生……那我倒宁愿人死灯灭,什么都没有了。可现在?,也许因为我没有跟着一道去,却又很难接受人死了以后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总盼着,也许还有再见面的一日。”

“那你?是信错了,咱们道教?讲究的是肉身成圣、白日飞升,以此?身为筏,渡无边苦海。”毕竟当了几年的女冠,仙师说起来,还是有眉有眼的。“要信转世一说,日后再见,那也许得?信佛吧——不过,话说回来了,道教?长生,用的是丹道,你?也不是不知道。瞧章皇帝最后把?自己吃成什么样,你?便晓得?这道,到底是能?信不能?信了。”

丹道那就?是要炼丹服用了,从□□皇帝起,到如?今算来五代皇帝,没有一个不是笃信道教?的,就?徐循知道,感觉上服丹服得?病情?恶化的就?有文皇帝、昭皇帝和章皇帝,她不禁摇头叹道,“罢了罢了,被你?这一说,我倒宁可是还不信了。”

仙师唇边,露出一丝不屑微笑,“无边富贵不够,还要求个长生不老,也难怪连续三代都吃得?猝死……嘿,也许人当了皇帝以后,就?会变蠢,从前不信的事情?,忽然间也会就?改了主?意,深信不疑了。”

反正徐循是很难想像为什么有人相信服丹能?长生的,倒觉得?丹能?移性,危害绝不在?小。她正要说话时,忽然太皇太后又有请两人过去,两人便忙都收拾了,一道上了轿子,过去东宫。

到了当地,却见太后也在?,太皇太后手边,放了好些精致的盒子,见两人来了,便道,“这阵子都快忙忘了——章皇帝的遗物?,该送去陪葬的也已经收起来了,该烧的也烧了,余下一些贴身之物?,你?们各自收了,回去留做个念想吧。”

说着,便一一打开盒子,果然也都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有章皇帝的衣物?、印章,还有常用的文具,喜爱的小物?件,甚而还有他的一些诗画。按宫里规矩,新皇登基以后,乾清宫除了大家具和大件摆设以外,里外都要换上新陈设,旧物?除了给皇帝陪葬以外,几乎都是烧掉。这些东西,也就?是皇帝在?这世上里最后的遗存了。

这里坐着的几个女人,几乎在?物?质上都一无所求,只是彼此?关系都有些尴尬,一时谁也没有说话,还是太后说道,“就?这么些东西,都眼看得?见的,也别谦让了,想要什么就?要什么吧。”

徐循看去,几乎都是她认识的东西,从皇帝常放在?手里揉弄的核桃,到他平时常塞在?怀里的一个紫竹包金蛐蛐筒,倒是衣物?等,因皇帝衣服实在?太多,很少有一套衣服穿几次的情?况,只有一套贴身的松江细棉布里衣,是他穿过数次的,因觉得?穿旧了更软和舒服,特地嘱咐了没有汰换,便道,“壮儿点点都小,我便不客气了,这方端砚,大哥闲来写条幅,画水墨时常用的,就?给了壮儿。那个朱砂盒子和毛笔,倒正好给栓儿,也算是各得?传承。点点这里,我就?取个蛐蛐筒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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