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老宅面积很大,包括一个小湖,湖中还有一个亭子。
江有枝记得那个亭子,从前温锦书坐在这里陪沈故下棋,她就坐在妈妈脚边,偷偷去看在拉体能的沈岸。
为什么会有人跑那么久,都不喘口气?
正当她疑惑的时候,沈岸突然看向他,眼神很凶,把她给吓了一跳。她收回视线,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去看他。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孩子?
江有枝叹。
她大概是属于“脑子长在眼睛上”的两只脚行走动物,就喜欢好看的,还得要长在她的审美点上。沈岸大概就是吃了这个红利,怎么看这么好看,而且越长越让她留口水。
那档子事,他食髓知味,她其实也是甘之如饴的。
转了一圈儿,江有枝觉得没意思,于是坐在石凳上揉脚,简澄九则回大厅继续享受她众星捧月般的待遇。江有枝抬头,对上沈岸的视线,随即低头:“没看过美女揉脚?”
她今天穿的是高跟鞋,脚背被勒的通红,这会儿已经被擦破皮了。
“为什么穿高跟鞋?”沈岸蹲下来。
“难不成我穿着裙子,还穿运动鞋?”江有枝横他。
沈岸伸出手,江有枝立刻把他的手打掉:“美女的脚不能碰!”
沈岸抬起头,去看她清亮如星的眼,微一抬眉,似乎在提醒着什么。
江有枝脸颊微烫,辩解道:“反正不能碰。在古代,别说碰了,就算看了人姑娘的脚,也是得把人家娶回去的。”
“是吗?”沈岸在下头,一声轻哂。
江有枝被他这声轻哂气到,突然发觉自己这句话好像带着点讨巧卖乖的意思,便闭嘴不说话了。
几瞬缄默无言,两人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此间沉默,江有枝从中体会到了一种没来由的羞耻感,是因为他们之间,她一直都是打破沉默的那个。她说话,他会回,但是他从来都不会主动来问她。
江有枝突然想到温锦书和江朔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两人也是因为家族的原因在一起,在她的印象里,江朔一直沉默寡言;但是当简曼进门之后,江有枝才发现,原来自己不苟言笑的父亲还有这么温暖的一面。
这些嘘寒问暖和浪漫柔情,都不是给温锦书,而是给简曼的。
明明妈妈也是一个很温柔的女子,她只是想静静过好她的日子,就算是丈夫因为生意经常不回家,她也没有埋怨过一句,反而告诉孩子,要好好对待身边每一个人。
她走的时候,还低头轻轻吻了吻江有枝。
“我走啦,小枝。”
心上沉甸甸压了一块东西,江有枝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她和沈岸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她小时候,所有人都认为他们很般配,就连她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就像爸爸和妈妈一样般配。
沈岸是个天才少年,他从小就被要求学习枪械和算术;他想成为和父亲一样的军人。
所以,在他的心里,家庭只占到很少很少的一部分。
沈爷爷很喜欢她,所以他也默认了爷爷的安排。
江有枝明白,自己从前那么努力地讨好沈爷爷,就是怀着这样的心思。但是现在看来,把真相撕破,如果当时缠着沈爷爷的是简澄九,那么,他未来的妻子,就算是简澄九也一样。
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她想了很久却没有想通,却也不敢想通。
那句“般配”挺可笑的,尤其是现在看起来。
江家老宅有一处当家人的书房,江朔在那里等她。宴会结束后,江有枝换了一双鞋,走到里面去,看到江朔站在窗前,背对着她。
墙上挂着他和简曼的结婚照,里面简曼笑得灿烂而美好,江朔则笑得沉稳而内敛。
简曼没有什么背景,出身很普通,在很多年前看起来,就是很不般配的一对。
但是他们在一起那么多年,江朔护了她那么多年。
“为什么不去见你曼姨?”江朔转过身,整个人看起来苍老了不少,黑暗中一双眼睛,好像有了丰富经验的老鹰。
“你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你这女孩子家,说话怎么越来越冲,也不知道是谁教导的——”
“——我自个儿说话冲,您可别再提我妈,”江有枝胸口剧烈起伏,“这么些年,有意无意就拉踩我妈,有意思吗?”
江朔气急,走过来,一巴掌甩在江有枝脸上。
“怎么跟父亲说话的?”
江有枝脸上一片火辣辣地疼,身后传来一声惊呼,简澄九站在那儿,捂住嘴巴,没有说话。
“那您也得算是个好父亲。”
江有枝抬起眼,眼眶微红,说完这句话,立刻跑了出去。
天已经黑了。
江家灯火通明,几个保姆在打扫,见到江有枝,以为是没走的客人不认识路,弯腰道:“客人,出门往这边走。”
江有枝心里一阵酸涩,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住,在门框上的反光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沈岸坐在他的车里,车灯随着“嘟嘟”两声亮了一下,外头很冷,风从衣领里灌进来,让江有枝打了个哆嗦,连忙坐进车里去。
他的车里有很好闻的雪松和橄榄的味道,不知道是哪款香水,或者说就是属于他的味道,能让人闻着很舒服。
江有枝低头去系安全带,抬起头的时候,看到他微眯的眼。
沈岸侧过身来,江有枝立马躲开。
“不让亲?”他轻哂。
江有枝左脸还有些发疼,这会儿可能肿了,光线太暗,看不出来。她说了声“没有”,而后又看向他,想说什么,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沈岸启动汽车:“院儿里的几个兄弟要聚一聚,你去不去?”
他一直很尊重她,但是却不宠着她。
他们在一起那天,江有枝本来以为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谁知道突然出现一大群人。
她说了一堆话,比如说“三哥,我好喜欢你呀”;比如,她三岁的时候就想着要嫁给他了;比如,她会乖乖地听他的话。
都被听见了。
简澄九抱肩站在人群里,好笑地看着她,好像在看她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