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爷爷,我长大了。”江有枝眼眸灵动?,望向他,“以后,换我来照顾您。”
有风轻轻拂过,带起一片树叶沙沙声,吹皱了池中水,撩起她额前发。
天?空之?下?,三个人静静坐着吃午饭,和寻常人家一样?。
江有枝想,如果他们曾经没有分手,可能真的会像现在这样?;
可是江有枝也想,枯萎的花零落成泥已经消散了,枯死的木头不能再发芽。
她感激的是沈爷爷对她的关?爱和照顾,但是对于沈岸,她只想去把他当成一个世交家的哥哥。
因为过去那?块伤疤实在太疼了。
触碰一下?,她化成一个小小的影子,就缩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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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岸没有去看她的表情,微抿了一下?唇,并没有选择在这一刻说话。
他们接下?来要去给他的母亲上坟。
吴殊宛这个名字似乎已经从他的记忆里淡去了,据说已经过世的人被?活着的人忘记,是她的灵魂正在一点一点消逝。
本来他对母亲的印象就不是很?多,只记得她总会问他“训练累不累,要不要歇一歇”“你父亲回来没有啊,他过得还好吗”“妈妈有的时候很?想你……可不可以多留几天?,让妈妈好好看看你”。
但是沈岸也记得,吴殊宛赤着脚踩在地上,泪水已经沾湿了她的头发,一缕一缕凌乱地披散着,瞪大眼睛对他说:“你跟你父亲一个样?儿,薄情,冷血。”
那?时候他大概才五岁,并不能理解“思?念”是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母亲会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她喜欢照顾花草,于是沈岸就从边境带回来了一株那?里的蝴蝶兰;可是吴殊宛在他面前把花盆砸碎了,朝他哭。
他不知道怎么样?能让母亲开心?一点,于是带回来过很?多东西,都?被?母亲在他面前或撕或扯,然后扔进垃圾桶。
吴殊宛不是自己跳楼的,她当时还在楼上照顾花草,瓦块松动?了,她从楼上跌了下?去。
后来听保姆说:“夫人原本还说,她要把这盆花送给小少爷的。”
可是保姆的话究竟是真是假,谁也不知道。
吴殊宛被?送往医院,没有抢救回来,离世之?前也没有留下?一句话。
她的生命停留在三十?岁。
吴殊宛没有资格和丈夫一起被?埋葬在烈士园林,沈家人把她的遗体火化之?后送往了家族的祖坟。
就是照片上那?个看起来颇有气质的女?子,噙着腼腆的笑意,一双眼睛好像会说话。
她的墓碑上写的是:“恭谨贤良,温和谦逊。”
区区八个字,总结了她荒唐且短暂的一生。
但是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并不是这样?,全然不是这样?。
沈恒在地上撒了一杯白酒:“殊宛,岸儿带着他姑娘来看你了。”
沈岸蹲下?来,眸光闪动?,唤了声“妈”。
江有枝有点无措,她跟着沈岸一起蹲下?来:“伯母她应该会知道,我们其实并不是……”
沈岸垂眸,声音很?轻,好像可以化成风一同消散在空气中了,但是每个字都?药得很?清晰:“把它变成真的,好不好?”
江有枝呼吸几乎停滞了。
这样?阒静的一片园林,枝丫上跳动?着几只鸟雀,她听到耳旁有簌簌的风声,再仔细一听,却又听不到了。
她这瞬间没有回答,沈岸自嘲地笑了笑:“这么局促做什么,我开玩笑的。”
“唉,你干嘛呀。”江有枝也嗔了他一眼。
沈岸抬起眼跟她笑着,低头的时候,眸中苦涩的情愫恍惚一闪而过,手指指尖微微泛白。
回去的路上,江有枝问沈岸:“……你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她很?温柔,很?爱我父亲。”
“那?你父亲呢?”
“他在一次任务的时候遇到了一场雪崩,牺牲了。”
江有枝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他们应该葬在一起呀。”
沈岸轻轻笑了一下?,说:“我也觉得。”
冥冥中有暗香起,白梅冷艳攀墙出,视线越过古朴的檐角望出去,几座拔地而起的写字楼倒映出远处的烟霞。
“那?院子里的梅花儿呢,也是你父亲为你母亲种的么?”她问这句话的时候,眸中灿灿的,带着点希冀。
沈岸顿了一下?,而后微微点头。
“真好呀。”
“嗯。”沈岸应了一声。
他的眸光垂下?来,好像远处的斜阳挥落了一地的暗香疏影。
正如爷爷说的,她应该被?捧在手心?里,无忧无虑快快乐乐地长大。
所?以他希望上天?寄予她的所?有,都?是光。